朱鶴輕哼一聲:“你說呢?”
葉春秋抿嘴笑了,隻是他的眼眸裏也露出了一絲冷色,這個少年的臉上極少露出這樣的表情,而此刻,他隻冷冷一笑,然後退開一步,高聲道:“既如此,那麽就懇請前輩賜教。”
呼……
人群又安靜下來,這狀元公終于有了那麽點兒‘男人’的樣子了。
隻是……就憑他……還想和北地劍王一決勝負?
若是他當真有勝算,又爲何會頻頻想要媾和?現在多半是實在沒有了辦法,隻好破罐子破摔了。
北地劍王劍法如神,天底下的好漢,沒幾個能在他劍下走過三招,這葉春秋……自取其辱!
朱厚照這時激動起來,無論如何,好戲登場了,他狠狠地攥緊了拳頭,激動地看着校台上的兩個人。
雖然機會很渺茫,但朱厚照還是在心裏喚着……
葉春秋……你要赢啊。
此時,卻聽一旁的壽甯侯張鶴齡道:“葉春秋輸定了,陛……公子快看,葉春秋後退一步,卻沒有使出起手式,須知這刀劍比鬥,起手式最爲重要,所謂一葉知秋、管中窺豹是也;再看朱老劍王,他雖沒有動,可是卻穩若磐石,你瞧他的站姿,這是劍法中的所謂蓮花步,表面尋常普通,實則卻是暗藏劍意,再看他的手,他的左手微微擺在後頭,即将持劍的右手卻是微微弓起,這暗合人劍合一的道理,呀……想不到啊想不到……朱老先生比去歲一劍擊敗京師神刀張大膽時,劍法又精進了幾分,你看他,袖口無風自動,要拔劍了……拔劍了,北地劍王長劍一出,天地色變,萬兵折服……”
接着他跺腳:“春秋真真……是不知所謂啊,這個時候了,還是呆若木雞,糟了,糟了,我要發财了,我三賠一押了三千兩,五賠一押了六千兩銀子,這下想不掙錢都難了,哎呀呀……春秋是我的貴人啊,快看,快看,春秋依然還是呆呆的不動,哎呀呀……我的心要跳出來了……”
隻見校台之上,二人站定,葉春秋盯着朱鶴,朱鶴的唇邊浮起了一絲冷笑,眼眸裏掠過濃濃的殺機。
就在下一秒,朱鶴拔劍,隻聽铿锵一聲,無數人倒吸一口涼氣。
焦黃中的眼眸裏已經掠過了一絲大喜之色,他眼眸深邃,深不見底,此刻牙齒一咬,不禁興奮起來。
下一刻,就要挑斷這葉春秋的手筋、腳筋……呵……
壽甯侯張鶴齡的聲音又響起來:“這下糟糕,真正糟糕了,快看看劍王的拔劍,長劍一拔,幹脆利落,須知高手過招,絕無花俏,要的就是這雷厲風行之勢,北地劍王果然名不虛傳,我服了,真真服了,隻這拔劍就已是石破天驚,我都忍不住要吟詩一首了:今有劍王朱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爲之久低昂……呀呀呀呀……再看葉春秋,葉春秋還未拔劍,他竟如此遲鈍,哎……真真是我的貴人啊……”
卻在這時,朱鶴厲聲道:“狀元公,承讓了。”話音落下,人劍合一,劍影已朝葉春秋直刺而去。
呼……
無數人驚呼起來。
焦黃中的眼睛更是爲之一亮。
朱厚照心裏咯噔了一下,起初還怪葉春秋坑了自己,可是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竟開始擔心起葉春秋來。
這劍挺快的,不知會不會傷了師弟,呀……朕還沒有和他秉燭夜談呢……
他心頭一緊,邊上的張鶴齡卻頓時振奮無比,聲若洪鍾道:“來了,來了,這便是劍王賴以成名的淩霄一劍,公子快看,這劍宛如毒龍出洞,端的是靈巧無比,此劍……嗯……劍王這一招去勢并不快,不過卻勝在攻守兼備,高手過招,往往第一劍,都需試探對方的斤兩,這淩霄一劍……呀……春秋這個家夥,他還未拔劍,他吓傻了,天哪……從前見他還挺勇武的,今兒怎麽這麽呆,咦,我恍然間明白了,天……這是劍意,是劍意,劍王的第一劍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劍王他老人家的劍意卻已将葉春秋籠罩,何謂劍意,劍意便是劍術高手渾身上下所帶來的殺氣,劍意一出,尋常的對手自然而然也就動彈不得,心中唯有極大的恐懼……”
葉春秋沒有動。
葉春秋沒有拔劍。
這個少年,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看着一劍殺來,朱鶴人劍越來越近,葉春秋幾乎可以看到他的面龐,可以看到他的劍尖,甚至可以看到他的颌下,每一根白發在飄舞,他看到了朱鶴眼中的殺機,看到了那眼底深處所帶着的欣喜,他依然沒有動。
時間和空間在這一刻,竟在葉春秋的眼裏開始放慢了,常年的劍法練習,鍛煉的何止是他的刀劍的技巧和體力,還有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耳朵。
在他的眼睛裏,這白駒過隙的一刻,卻是出奇的慢,他依然沒有動。
所有人驚呼起來。
狀元公這是做什麽。
許多人已不忍看去。
唯有焦黃中努力的睜着眼。
而朱厚照幾乎感覺自己的胸脯像是受了一記重錘,師弟瘋了啊,這絕對是瘋了,他既不躲,也不拔劍,這劍來勢得這樣的快,就算到時候劍王想要收劍,隻怕也來不及了,師弟不怕死嗎?
朱厚照禁不住想要大喝一聲,要用金口阻止這一場決鬥。
一向唯恐天下不亂的他,居然在這一刻竟隻剩下一個念頭,絕不能再比了,誰要是再比,就砍了他的腦袋,株殺他的九族。
他還未開口,身邊的張鶴齡便誇張地驚呼:“呀……劍意已經彌漫了春秋的全身,春秋已是不能動彈了,下一刻……下一刻……”
下一刻,葉春秋幾乎已經能感受到劍尖已至自己鼻尖,他甚至可以看到長劍從纖細,而到了眼前時,卻變得無窮的大,他清晰的看到劍尖閃動着寒芒,能看到劍刃處的血槽口,這是一柄制作尤爲精良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