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也怒氣沖沖,聽劉瑾這麽一說,似乎那些人是沖着自己來的,自己招惹了他們嗎?真是豈有此理,簡直……簡直就是反了天了。
朱厚照便眯着眼,難得露出深沉的樣子:“如此說來,理當怎麽處置?”
劉瑾毫不猶豫的道:“陛下理應殺雞儆猴,所有犯事的人,統統要拿下,爲首者,格殺勿論,絕不可縱容,否則……”
朱厚照沉默了片刻,卻道:“朕要和師傅們商量商量。”
劉瑾心裏一想,知道這麽大的事不可能繞過内閣。
不過……内閣那兒倒是好辦,劉健和李東陽素來是穩健的,發生這麽大的事,他們未必肯輕易表态;倒是那謝遷是個急性子,性情如火,這是人盡所知的事,不過……無妨,還有焦芳呢,焦芳可是和自己同穿一條褲子的,嗯?何不如把張彩也拉進來,張彩是吏部天官,有這個議事的資格,如此一來,自己在這兒吹了風,又有張彩和焦芳幫襯着,劉健穩重,大抵是不置可否,李東陽謹慎,含糊不清,謝遷就算想袒護誰,焦芳和張彩隻要立場堅定,這件事,就好辦。
想到此處,劉瑾心中大緻抵定,便笑吟吟的道:“陛下,這自然是理所當然的,這麽大的事,瞞着幾位閣老可不成,不過,陛下何不如再召張彩來,這件事,說來也是因爲吏部那兒……”
朱厚照沉着臉道:“一并傳召吧,現在就去。”
誰曉得他話音落下,卻有小宦官道:“陛下,閣老們請見。”
這個時候,師傅們居然來了,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朱厚照打起精神,劉瑾則乖乖束手側立在朱厚照身後,他心裏有些不喜,這時候也來不及拉張彩來了。
很快,四個閣臣入見,隻是今日……怎麽瞧着有點兒不太對勁。
因爲謝遷怒容滿面倒是沒什麽,這位謝閣老曆來都是以雷厲風行和脾氣大著稱,當初是看先帝不順眼都要處處頂撞的人,人見人怕。
可是何以連曆來穩健的劉健,也是将憤怒寫在臉上呢,還有李東陽,他曆來是謹慎的,甚至對劉瑾,他也曆來和顔悅色,算起來,劉瑾和李東陽見了面還會打招呼,總之,他是個城府極深,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能做到平常心态的人,隻是而今,他也是皺着眉,一臉不喜的樣子。
焦芳則是拉着臉,故作不露聲色。
四人行了君臣之禮,朱厚照便道:“諸位師傅聽說了嗎?真是豈有此理,南京鬧出這樣的事,這些人……到底有多大的膽子,欽差和錦衣衛……”
“陛下……”劉健突然打斷了朱厚照的話。
這個曆來穩健的大臣,今日顯得格外的嚴厲。
朱厚照一下子不做聲了,他驚詫的看着劉健。而其他三個閣臣,神情也同樣都是凝重。
劉瑾見狀,仿佛鑽了空子,便不由道:“劉公,你這是什麽意思?陛下……”
劉健卻壓根不理會劉瑾,正色道:“陛下,臣也接了王華來的奏疏,噢,還有南京都察院的彈劾,請陛下先行過目。”
彈劾奏疏……
劉瑾心裏恨得牙癢癢,你們還有理了,真是……哼哼……
朱厚照顯得神色也很不好看,劉健太不給自己面子了,卻隻能耐住性子:“噢,拿來看看。”
外頭早有宦官候命,一聽朱厚照發了話,接着便一起擡着一個箱子來,這是一個很大的箱子,甚至足以容得下一個人鑽進去,幾個宦官氣喘籲籲的擡進來,把箱子一打開,朱厚照和劉瑾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足足數百份奏疏……而且居然用的都是紅本,所謂紅本就是彈劾的意思,幾百份彈劾奏疏,這可是朱厚照登基以來,從所未見的事。
劉瑾站到了箱子前,檢出一份奏疏,徐徐到了朱厚照面前,道:“請陛下禦覽。”
朱厚照急不可耐地打開,裏頭的話自是激烈無比,不過……他看到裏頭的情由,頓時皺眉,噢,案子審到了葉春秋那兒,還屈打成招,惹得南京讀書人暴怒,王師傅親自出面了,還将一本書摔在欽差臉上,錦衣衛千戶……
他眼睛有些發直,萬萬料不到……事情會如此複雜。
爲什麽又牽涉到了葉春秋?噢,錦衣衛屈打成招,真是怪了,他們爲何這樣急着屈打成招?
不過朱厚照的臉還是拉了下來,他擡眸,劉瑾在一邊道:“陛下……”
朱厚照卻不理他,擡頭看着四個師傅,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陛下!”謝遷怒氣沖沖的道:“這是有人要制造冤獄,以至于群情洶洶,引發了變亂,陛下……科舉乃是國本,竟有人想用國本來做文章。”
朱厚照啞然,不過他也有點惱火,任命了欽差,讓你去查何茂就好,怎麽又查到了葉春秋的頭上?
劉瑾有些急了,剛要開口說什麽,卻不妨這時候,有人厲聲道:“謝公所言甚是,此事關系重大,不可不察,以臣之見,理應立即懲治錦衣衛涉案人等,還有佥都禦史王洪,對了,還有一個叫姚政的,竟敢誣告,這些人膽大包天,爲平民憤,應當處以極刑,以儆效尤,侍講何茂,無端受冤,該當命南京禦醫診治,擇日召回京師,他主持春闱有功,吏部要酌情恩賞,臣還聽說,有一個禦史,名叫鄧健,此人遭遇錦衣衛拷打,卻甯死不肯屈服,忠義如此,不正是士林的典範嗎?陛下也應給予安撫和恩賜;其餘蒙冤的人,陛下應親自下旨,爲他們平反昭雪,有新晉進士葉景,因爲其子蒙冤,确實行爲過激,不過無論如何,此舉既是因爲舔犢之情,也算是爲朝廷辨清了奸人,朝廷亦要旌表,稱贊他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