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先押解了京師再說,這個小舉人,吃飽了撐着,居然非要跑去考什麽會試不可。
但願……時間久了,謝師傅的氣也消了,放過葉春秋一馬,好有人陪我行軍布陣吧。
朱厚照含含糊糊道:“謝師傅謬贊。”
謝遷告辭而出,冷不防卻見當值陪駕的劉瑾迎面而來,劉瑾見了謝遷,笑嘻嘻的打招呼:“謝公好。”
謝遷想到南京的王華,被這劉瑾打擊排斥,這一次王華中毒,隻怕和劉瑾也有關系,他拉下臉,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劉瑾站在玉階上,眯着眼,看着謝遷的背影愈來愈遠,心裏冷冷一笑,嘴裏喃喃念:“好不曉事,遲早……哼……”
不過想到王華在南京若是雙腿一蹬,自己即将成爲衆矢之的,劉瑾又不禁的憂愁起來,連焦芳近來都不和自己怎麽走動了,還有那個張彩,嘿……若不是咱,會有他張彩的今日,從前總是圍着自己轉悠,現在卻說自己病了,這些讀書出來的,還真沒一個好東西啊,得了咱的好處,還想翻臉嗎?
他換上了一副忠厚的樣子,乖乖的進了内閣。
……………………
治病的過程,已經延續了兩日。
此時天氣已經放晴,雨後的王家大宅,此時卻是彌漫着一股清新的氣息。
隻是這裏的氣氛卻是緊張到了極點,在王華的卧房外頭,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廠衛的人,再後來,南直隸的差役也來了,五軍營的人馬也都到了。
錢謙很憂傷,聽說王府這兒鬧了亂子,他精神一震,自己這五軍營左哨坐堂官總算有了用武之地,結果帶着兵馬抵達這裏,看到一個個褐衫的番子,便不禁倒吸了一口氣,此時大家都齊聚在王府的正堂,來的許多人,大多數錢謙都不認得,不過他還是頗爲開心,這是跑關系的好機會啊。
想想看,禮部侍郎、吏部侍郎、刑部尚書,還有兵部主事,再加上本地的鎮守宦官,還有東廠的檔頭,錦衣衛的千戶也在,這麽多平時自己難得一見的大人物,平時連想見個面都難,今兒倒好,大家聚在了一處了,這是機遇啊。
錢謙是個油滑的人,不過他卻深谙官場之道,曉得做官最重要的是撒錢,他已經積攢了許多許多的财富,外頭還放了不少的債呢,家裏錢多的沒處放,得虧了自己平時節儉持家啊。
隻是要撒錢,哪裏有這麽容易,你貿貿然的沖去巴結人家,連門路都沒有,多半是要被打出來的,錢謙的目标是進入親軍系統,做這五軍營的坐營,看上去似乎官兒大的不得了,其實屁都不是,若是在座的這些人裏,有誰肯爲自己說說話,事兒就好辦了。
這是很好的刷臉機會,先刷臉,大家算是認得了,之後嘛,才可以深入的交朋友嘛,他一個個走上前去行禮:“卑下五軍營左哨錢謙,見過大人。”
那些吏部、禮部、刑部、兵部的大員們,隻是不鹹不淡的朝他點頭,一個個憂心忡忡的樣子,連一句哦字都吝啬沒有說出來。
錢謙并不覺得灰心,又去和錦衣衛和東廠的宦官行禮,結果人家隻是斜着眼看他,也是不發一言,尤其是那東廠來的崔公公,朝他冷笑一聲,便把臉别到了一邊。
呵……錢謙挺高興的,雖然沒有得到很熱情的回應,不過不急,至少給了對方留了印象,跟人産生金錢上的關系就好像熬粥,慢慢的來才好,先讓對方曉得有這麽一個人,然後才隔三差五送禮過去,第一次人家看不上,第二次、第三次人家也隻是不屑于顧,可是時間久了,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爲開,漸漸的改變了看法,等到他覺得‘噢,居然還有這麽個人’的時候,就水到渠成,能攀上去說幾句話,之後再把厚禮份上,這官兒也就跑成了。
啦啦啦啦啦啦……
他心裏挺開心的,忍不住學葉春秋哼那不着調的‘童曲’,這曲子好啊,很能表達本官愉悅的心情,很好……
噢,對了,到底是什麽歹人居然劫持了王部堂來着,好大的膽子哪,待會兒老子帶兵沖進去,将他砍爲肉醬,且看他還敢不敢?
其實現在的錢謙挺寂寞的,雖然有資格進入這正堂,可是廠衛的人和廠衛的人竊竊私語,六部和南直隸應天府的人也湊在一起焦灼的低聲攀談,似乎是在思考着對策,大家曲徑分明,各不相幹,唯獨錢謙有點兒寂寞,他枯坐在這裏,有時候覺得很寂寞,有時候又不由覺得挺開心的,萬事開頭難嘛,噢,李白還有一句詩,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不過長風破浪會有時,遲早直挂雲帆濟滄海。
這時突然許多兵丁湧進來,一個個殺氣騰騰的樣子,衆人先是微愕,接着是肅然,一個個分列兩側,默不作聲。
錢謙吓了一跳,這是怎麽了?
卻聽有人道:“魏國公到。”
魏國公……錢謙吓了一跳。
魏國公可是錢謙真正一輩子都得仰望的人物啊,人家的祖上,乃是中山王徐達,開國功臣,這倒也罷了,偏偏這魏國公世系又将一個女兒嫁給了文皇帝朱棣,文皇帝靖難,徐家有人暗中給文皇帝傳遞消息,因而被誅殺,又有人給文皇帝暗開城門,這徐家,不但出了皇後,又立了一個靖難之功,此後百年,徐家一門兩個公爵,恩榮不斷,而當下這個魏國公,就是徐家的本家,承襲着魏國公的爵位,最最重要的是,這魏國公曆來都是南京守備。
什麽是南京守備呢,這倒是頗有點兒像是雲南的沐家一樣,世守雲南。
當然,南京和雲南是不同的,雲南是鳥不拉屎的地方,所以在那兒,沐家是一言九鼎。而南京卻有南京六部,有無數的官吏,所以徐家的職責,則是節制南京諸衛兵馬,掌握着衛戍之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