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松可恨啊!
葉春秋抿了抿嘴,他站起身,朝楊知府行了個禮,道:“學生萬萬想不到,在二叔眼裏,學生竟是這個樣子;二叔如此嫌惡學生,那麽勢必,是學生的言行有失缺之處,無論二叔所言是否屬實,又或者隻是他一時之想,這也是學生的過失。”
呼……
原以爲葉春秋會反戈一擊,狠狠的駁斥葉松一番。
誰料到葉春秋雖然沒有承認一切的罪行,可是這态度,卻是知錯願改的樣子。
葉松有些愕然,他正等葉春秋反駁呢,他和鄧舉人幾個早已推演了這公堂上的一些口舌争執,所以多少也有腹稿,誰曉得……這就算完了嗎?
看客們也等着叔侄之間在這公堂上争吵起來,料不到葉春秋竟是這個态度,方才還有人在竊竊私語,說這葉春秋莫不是欺世盜名之徒,多半隻是表面光,這一次被揭破了真相,現在大家也不肯去竊竊私語的诋毀了,反而覺得這其中或許有自己不爲所知的内情,至少葉春秋的态度,很受大家的認可。
楊知府嗯了一聲,意識到這個小小少年,骨子裏有一種讓人看不破的東西,一切都不按常理出牌,現在他既已有悔過的樣子,偏偏他又沒有認罪,隻是說,這是學生可能有缺失的地方,所以引起了誤會,表面上認錯,卻又将葉松對他的狀告推了個幹淨。
若是這時葉春秋兇巴巴的和葉松争執,案子倒還好審,偏偏這種軟綿綿的手段,讓楊知府無處下口,他更加爲難了,總不能這個時候還步步緊逼,說你葉春秋到現在居然還死不悔改,非要逼供不可吧。
僵局,這是一個僵局。
葉松禁不住道:“葉春秋,你少來裝模作樣,當初你是怎樣說的,你不是要打我嗎?怎麽,現在卻是裝乖賣巧了?”
葉春秋抿抿嘴,溫文爾雅道:“二叔,有話,我們關起門來說吧,實在不成,請大父來權衡就是。”
葉松暴怒,這若是回去,見了自己的爹,爹若是知道自己告了葉春秋,還不打死自己?他現在隻想着訛一筆錢,遠走高飛,便冷笑道:“少來拿這樣的說辭來搪塞我,今兒當着大人的面,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是不是要打我?大人……大人啊……這葉春秋……”
他接着又開始數落起來,葉春秋則是鎮定的站在葉松一旁,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若說方才,大家還覺得葉春秋混賬,可是而今,卻有點兒同情葉春秋了;瞧着這架勢,哪裏是葉春秋欺負他二叔,分明是他二叔不依不饒啊,葉春秋一直沒有爲自己辯護,卻隻說自家親戚,關起門來再說,而他二叔呢,一丁點也不肯退讓,葉春秋說請家中族長處置,這族長是葉春秋的爺爺,可也是葉松的親爹,難道自家的兒子,即便這做爺爺的再偏孫子,難道就一丁點都不給這做兒子的公道嗎?
事有蹊跷。
莫說是觀審的看客,便連楊知府也覺得這葉松有點賴皮了,看看人春秋,被你狀告了,也還在爲葉家的聲譽着想,一個爲自己家族聲譽着想的人,能對自家親戚壞到哪兒去?
你倒是好,總是糾纏不清,這是什麽意思。
“好了。”楊知府大打斷了葉松的話。
這對葉松是個很不妙的信号,葉松方才還在喋喋不休呢,顯然這位楊知府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楊知府沒好氣道:“此案案情複雜,隻怕還需差役們好生查一查,這不是刑案,也不必急于一時,葉松,你若真有委屈,本官自然替你做主,今日就審到這裏,本官命人将你所言之事一一記錄,命人去徹查清楚,你還有什麽話說嗎?”
說是徹查,其實有點息事甯人的意思,到了這個地步,隻看到原告胡攪蠻纏,反而這被告之人卻是謙謙有禮、進退有據,這特麽審個屁。
不過楊知府也是極聰明的人,他沒有急着結案,因爲這案子肯定會萬衆矚目,若是随意把案子結了,少不得會有人說他包庇葉春秋,畢竟葉春秋是解元,名聲很大,是最容易引起流言的。
這就等于是留着一個懸念,卻是将自己抽身出去,或許他們私底下會自行解決,若是能如此,就再好不過了。
葉松讨了個沒趣,隻好道:“是,是。”說着,忙是灰溜溜的退出去,臨走時,不免橫瞪葉春秋一眼。
葉春秋卻隻是不以爲意的抿抿嘴,沒有将他地挑釁放在心上。
葉春秋接着便向楊知府作揖,道:“學生真是慚愧,竟是因爲家事不甯,給大人添了麻煩,學生告辭。”
見葉春秋很是誠惶誠恐的樣子向自己道歉,楊知府對葉春秋的印象更好了一些,他折了折袖子,本來隻是想說退堂,卻還是禁不住好意提醒:“你好自爲之,禍起蕭牆之内,對于你不會有什麽好處,家中若有争執,忍讓一些總好,若能私底下裏解決,就更好不過了。”
葉春秋很明白楊知府的言外之意,這種事無論是誰有理,都不能鬧大,因爲葉春秋不是葉松,葉松反正無所謂,他可以仗着自己是二叔的身份倚老賣老,可是葉春秋是讀書人,将來大有前途,隻要因爲家事而打了官司,無論是誰輸誰赢,對于葉春秋都是極大的傷害,這嘴巴可是長在别人身上,到時候即便是葉春秋官司打赢了,又能如何?隻會有人議論說,這是你葉春秋又一次仗勢欺人罷了,或者說跟衙裏有什麽關系,隻是這人品嘛,可就說不清了。
一旦輿論起來,想要收住,可就難了。
所以楊知府的意思很明白,立即止損,想辦法私下解決,趁着事情沒有鬧大之前,趕緊了事,再跑來公堂解決,你有天大的理,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