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首死了。
他們深谙倭寇的戰法,這些推崇個人武力的倭寇,往往公推出最骁勇的戰士作爲前鋒,每次作戰,都是勇者當先,其餘蜂擁而上,簡單而有效的戰法,是他們所向披靡的根本,可是現在,這勇士一死,就使這些倭人好似失去了領頭羊一般,他們看到了戰神鬼島三雄的長刃出現在一個少年手裏,他們看到你那個頭盔已經抛向了天空,而他的主人,自然已經戰死。
倭寇們不由自主的膽寒,經曆了這麽多驚吓之後,最後一丁點的勇氣已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人開始慌不擇路地逃亡。
他們開始混亂,開始無序。
士氣如虹的明軍開始追擊起來。
與鬼島三雄的一戰,讓葉春秋猛地有了新的領悟,隻有和強者對戰,才能不斷地淬煉自己,他手持神刃,亦是左沖右突,而其他官兵見此情景,不自覺地尾随他的左右,戰場上之所以要有核心,是因爲每個人陷入這種四處喊殺的沙場,往往會有無數複雜的情緒,就好像深夜之中遭遇了恐吓的少年,他們自然而然的會向最安全的地方靠攏。
勇不可當的葉春秋就成了這樣的核心,大家不自覺的靠攏,形成了一道洪峰,葉春秋殺至哪裏,洪峰便尾随在哪裏,于是這上百人的隊伍頓時便變得所向披靡起來,沖入散落的倭人陣中,左沖右殺,勢如破竹。
小半時辰後,葉春秋感覺自己竭力,整個人幾乎是虛弱地坐在了沙地上,看着滿目的瘡痍,腦子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思維。
倭寇兵敗如山倒!
七百倭寇,十不存一,除了少數人跳海逃竄之外,其餘人紛紛死傷殆盡。
雖然是大捷,可即便是如此,明軍的傷亡也是極大的,七八百個海甯衛官兵,死傷也超過了半數,面對那樣的頑寇,至今所有人都是心有餘悸。
可是……甯波總算是保住了。
葉春秋的腦海裏隻冒出這個念頭,而後腦子裏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了。
他從未有像今日這樣疲憊,卻也從未有像今日這樣滿足。
那光腦裏所記錄的冰冷冷文字,在描述這個曆史進程時,不過是很吝啬地擁了寥寥數十字而已,或許若還在後世,葉春秋會讀到這一段,卻不會覺得有什麽感觸。
可是現在……葉春秋卻知道,自己改變了這個進程,拯救的是一千多個生靈,是數百個女子的命運。
這種感覺……挺好的。
“鬼島三雄!”遠處打掃戰場的官兵發出一驚一乍的聲音。
而後,那錢謙幾乎是朝着葉春秋方向撲來,他已是喜不自勝,大功啊,這是大功啊,七百多個倭寇,是實打實的倭寇,是可以枭了首級送去北京城還經得起任何檢驗的大捷,這一票買賣,當真是值了,這輩子也沒做過這樣的好買賣啊。
他激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期期艾艾地道:“春秋,春秋……是鬼島三雄……”他一面說,一面流下幸福的眼淚:“春秋方才斬殺的,乃是鬼島三雄。”
鬼島三雄是什麽鬼,莫非是三個兄弟?
葉春秋很難理解錢謙爲何如此激動,隻見錢謙手舞足蹈地繼續道:“你是不知,你是不知啊,這鬼島三雄,乃是近幾年來,東南沿岸第一頑寇,南直隸的備倭松江衛指揮就死在此人手裏,當時是震驚朝野,震驚朝野啊……弘治先皇帝在的時候,爲此震怒,還曾下旨,務求沿岸諸省各都司,全力進剿,定要殺死此人,鷹揚國威,哎……哎……可是這些年來……這些年來,非但不能将此人殺人,反而……反而是損兵折将。春秋,你是不知啊,這鬼島三雄的畫像,對于沿岸備倭諸衛是再熟悉不過的,早幾年朝廷便畫影圖形,勒令各司按圖索骥,這個人的畫像,一直都懸在本官的公房,備倭諸衛,無一不想拿下此人,想不到啊……”
說到這裏的時候,錢謙的聲音越發的激動:“想不到春秋居然殺死了此人……這些倭寇,都是倭人的主力,這鬼島三雄,據說在倭島乃是一個大名之子,不知是什麽緣故,率衆出海,一直縱橫諸海,勇不可當……萬萬料不到啊,料不到啊……”
他說話時,舌頭不由自主的打結,絮絮叨叨的,葉春秋聽了很久,才總算明白,被自己殺死的這個人很重要,雖然各地的倭寇都是自行其是,而且相互之間很少幹擾,自然也不會有一個一緻的首領。
不過這個鬼島三雄,卻因爲過于勇武,以至于倭寇們大多對他噤若寒蟬,這鬼島三雄至少在現時期來說,屬于倭寇的一面旗幟,而現在,他死了,死在葉春秋的劍下。
錢謙并沒有想要搶奪葉春秋功勞的意思,一個丘八跟一個解元老爺搶功,簡直就是笑話,這是找死。殺死鬼島三雄的功勞固然很大,可是錢謙是率部全殲倭寇的主力,有這份功勞,就夠他吃一輩子的了,其他的功勞真要搶,後遺症實在太大,這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
“哦……難怪此人如此厲害,原來是縱橫汪洋的大盜。”葉春秋也不由的在心裏感到驚訝。
歇了一陣,便回到營中,接着便是開始救治傷患,水寨中還有一些同濟堂的白藥儲備,所以救死扶傷倒也不難,畢竟絕大多數人都是刀傷。
到了夜裏,葉春秋睡在溫暖舒适的大帳裏,他臨睡前,撫摸着那柄自鬼島三雄手中的倭刀,能感受到那刀刃上的吹發可斷,這柄刀分量并不重,卻出奇的精巧,倭人和大明不同,大明重文,刀劍往往都是丘八們所用的,因而那種頂尖刀劍的需求并不大,即便是打造兵器的軍器局或是兵杖司,生産的也是制式的武器,所謂制式,就不講究精良了,貴多而不貴精,因而大規模生産的刀劍質量隻能算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