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王方哭笑不得,他終于明白爲何會讓自己來聚寶樓了,那一向拘謹的葉春秋,分明就是個吃貨啊。
他哪裏知道,葉春秋每日練劍行書,體力消耗極大,胃口也是不小,别看體型勻稱,卻能一頓吃上五大碗。
衆人吃過了酒席,便又叫人上茶,王方便笑道:“現在春秋是萬衆期待,連我也等着春秋的詩詞出來,哎,等得心焦,卻不知春秋心裏有成稿了沒有?”
葉春秋搖頭道:“暫時還沒有,需好好思慮一兩天。”
王方曉得這種事急不得的,便隻是哂然一笑,便沒有做聲。
衆人吃得差不多了,便各自散去。
臨行的時候,王方心裏已經大緻了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這些人之中,陳蓉雖是社長,熱心于詩社的事務,不過略顯稚嫩;葉景年紀最大,卻過于拘謹,是守成之人,唯獨這個葉春秋雖然隻是隻言片語,吝啬言辭,卻總有一些不同,到底哪裏不同呢,他一直難以尋到契合的詞來形容。
………………
黃信這幾日都在南京都察院,禦史們都是順風耳,杭州的得來的消息是一件又一件,起初是一門二舉人,此事其實大家不太放在心上,到了南京這個層次,而且對于出身請貴的禦史們來說,舉人一丁點都不算什麽,不過兒子是解元,父親名列第三的卻不曾聽說過。
可是等到那男女之愛的消息不胫而走,都察院卻是炸開了鍋。
這……有這樣的話,剛中解元就敢出這樣的風頭,還男女之愛,同爲浙江巡按禦史的鄧健就很惱火,上一次去甯波有一次很不愉快的經曆,等他回到南京,仔細一琢磨,我去,怎麽看,自己堂堂禦史清流,居然被一個孩子耍了。
心裏有不忿,卻是無可奈何,隻好假裝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可是偶爾想起,心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感。
尤其是都察院諸公們論起他上次巡按甯波諸府交口稱贊,說他初臨鄞縣便查處了不法的主簿,爲民伸張;這鄧健心裏怪怪的,說不上好壞。
好吧,這一次他生氣了,真的生氣了。
他最見不得有讀書人這樣的,所以在都察院坐堂的時候,便開始發表高論,這葉春秋要完啊,他要是敢亂發什麽詩詞,我鄧健非要彈劾他不可,他不是官,可終究是一省解元,若是壞了心術,其罪不小。
都察院的禦史們愛湊熱鬧,也是七嘴八舌,連案牍上的事都懶得理了,各有高論。
黃信聽了鄧健的議論很反感,自從葉春秋中了解元,黃信可是屢次三番在都察院裏嚷嚷,這位春秋是自己同鄉,而且還是近鄰,兩家是世交。現在你鄧健吃飽了撐着,拆我的台嗎?
黃信少不得要反駁他,鄧健性子剛烈,你不反對他還好,一反對便惱了,每日到了院裏當值,甫一坐下便開始陰陽怪氣,這樣的人也可以中舉嗎?吓,笑話啊。
又或者說,他難道要學唐伯虎嗎?
唐伯虎是南直隸人,當初中的是南直隸的解元,當時也是才名冠絕江南,後來卻因爲風頭太大,竟是牽涉到了科舉弊案,于是朝廷下旨,不準他繼續再考,而今依然還是白身。
用唐伯虎比葉春秋,這就等于是指着和尚罵秃驢,都察院裏的諸公本來都各有看法,本來還讨論的很熱烈,可是黃信發表了激烈的議論,反而就不好争論了,隻是心裏贊同或者反對。
足足等了好幾日,也不見那什麽太白集開售,這一日鄧健和黃信恰好一起坐堂,他們都屬于浙江巡道,鄧健一到自己的案牍,便見清早書吏給自己奉的茶似乎有挪動過的痕迹,他目光立即深沉起來,用後世的話來說,這是有刁民想害朕的節奏啊。
他輕輕地揭開茶蓋,茶蓋上似乎茶沫濃了一些,心裏說,莫不是有人吐了吐沫吧。心裏想着,目光便很深沉的朝隔桌的黃信看去,隻見黃信正在另一邊的案頭上,用鎮紙壓着紙,提筆在寫什麽,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
鄧健惱了,窸窣一口,便呸的一聲吐了口痰去。
這口水正好的就落在了黃信的官靴上,黃信擡眸,驚詫地道:“鄧禦史爲何辱我?”
平時都叫賢兄的,後來關系不好了,直接叫他官名。
鄧健便怒氣沖沖豁然而起,握着拳道:“就是辱你,被褥之人自有可恨之處。”
黃信也不是省油的燈,事實上,禦史大多都是較爲年輕的官員充任,都是青年俊傑,眼高于頂,黃信便怒氣沖沖地提筆,直接朝鄧建擲去。
這筆恰好落在鄧健的身上,墨汁沾的他衣襟都黑了,鄧健大叫一聲:“來得好,正要找你。”二話不說,氣勢洶洶便要去厮打。
坐在裏頭公房裏的乃是分管浙江的佥都禦史張紹,作爲年輕禦史們的上官,性子還算醇和,雖然據說從前做禦史的時候也是一個刺頭,不過現在卻漸漸修身養性了,一聽到外頭厮打起來,老臉一拉,忙是出來,果然看到二人厮打一起,書吏們在旁已經拉開了二人,氣勢洶洶的鄧健烏紗帽都落了地,朝着黃信大吼:“你那同鄉,小小年紀,就敢說什麽男女之愛,奉化人能有一個好的嗎?”
黃信怒目而視:“那又如何,你又不是解元,你中個解元看看。”
“我乃進士及第,會試名列十九,總比你這同進士出身要好,你也配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老好人的佥都禦史張紹臉拉下來,他更慘,是賜同進士出身。
不過很爲難啊,兩個人都很不好招惹,據說黃信現在和吏部天官走得很近,也不曉得那王部堂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總之有點讓人摸不透。鄧健是都察院裏出了名的刺頭,人不管天不收,惹得急了,他敢堵在都察院外頭等你下值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