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覺得胸口悶得慌,他不知從哪兒來的氣力,高高的舉起杖子,啪的一聲,打在葉弘的頭上,葉弘頓時頭破血流,三叔公惡狠狠地道:“怎麽就不中,什麽人都中了,怎麽你就不中。呀……我心口疼,心口疼。”
衆人慌了,紛紛将三叔公攙住,忙不疊的送進宅裏去歇養。
親戚們算是明白了,大老遠把大家請了來,還讓大家随了禮,原來竟是烏龍一場。
要知道,這些親戚們聽說葉弘高中了,還是解元,不少人心裏都是動了心思的,自家出了個這麽厲害的親戚,當然要巴結着,誰知道以後要不要仰仗呢,也正因爲如此,大家随的禮可都不是小數目,最少的也是兩三百錢,現在倒好,居然沒中。
更何況,因爲舉人可以免稅,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有不少人早就開動了腦筋,想把土地投效到葉家去,如此一來,就可以免了糧稅了,自家再拿出點好處給葉家,也算是兩全其美。
這地契,可都已經事先給了你葉家啊。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此時葉弘又一次昏厥了過去,隻不過現在卻沒人顧得上他了。有人捶胸跌足道:“哎,我自小就看着他長大的,就曉得他沒什麽大出息,你看他額頭窄小,嘴唇輕薄,這是夭壽福薄的相貌。”
許多人的目光紛紛落在葉春秋父子的身上。
這才是正兒八經的解元公和舉人老爺啊。
方才怎麽說來着,他們也姓葉,對了,是河西葉家的,算起來大家還是很有淵源的,算是遠親,這河西葉家生發了啊,居然一下子中了兩個舉人。
許多人紛紛圍攏上去,作揖道:“恭喜,恭喜。”
葉景不好意思,本來是想走的,三叔公把話說到那個地步,确實也沒有繼續攀親的必要了,這時卻被人團團圍住,走不開,隻好一一回禮。
葉春秋雖然是個孩子,卻最熟谙這種繁枝末節,也一一還禮,謙虛的道:“諸位叔伯有禮了,隻是我們父子這次隻是送族伯回來,城裏的客棧還沒退,得趕緊回城去。”
衆人哪裏肯依,都說酒宴已經備下了,既然是親戚,自然應當留下,先吃口水酒再說。
葉景父子實在磨不過,隻好留下。
直到天黑,葉景卻是實在不願意留了,便要去拜谒三叔公辭行。
自然得到的結果是三叔公不肯相見,葉景搖頭歎口氣,他和葉春秋都知道,這門親戚,算是徹底斷了,這三叔公隻怕再不願意和河西葉家往來了。
葉春秋倒是一點都不介意,這樣的親戚,要了也沒什麽意思,便想辦法請了人雇車,連夜趕回杭州。
每到鄉試的時候,奉化縣這兒,都有人要聚到縣衙裏去。
尤其是那家裏頭有人要去考試的,那就更别提了。
任誰都知道,一旦放榜,就會有急遞鋪快馬将消息送到衙裏,這種官方的傳遞方式,比私人的信件要快得多。
不過家裏有秀才參加鄉試的人家都來了,一些好事者也聚在這裏,七嘴八舌的說着奉化縣是否有人中舉的事,前幾科,奉化縣已經許多年沒有人中舉了,因而不少人爲之惋惜,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甯波的學霸都聚在鄞縣,而浙江的學霸多在杭州,一年錄取的舉人隻有這麽多,奉化在浙江諸縣之中實在是不太起眼。
好在大家今年頗有一些希望,畢竟今年的院試案首出在奉化,而且此人還是小三元,既然能打敗甯波諸縣的對手,料來能中個舉人并不難吧。
許多士紳們都聚在衙門,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對于本縣這個神童,大家還是贊譽有加的,王縣令閑暇的時候,也泡了盞茶來閑坐,這既顯得自己平易近人,又可表示自己關心讀書人,何況若果真多了幾個舉子,這個教化之功也是可以大書特書的。
因爲隻是閑聊,所以也沒這麽多規矩,在座的都是鄉紳耄老,王縣令也不好拿架子。
這王縣令卻是發現,葉家居然沒一個人來,那葉老太公不來湊這個熱鬧嗎?就算身體不便,也該打發一個子弟來才是,上次在縣裏,不是恰好撞到了葉家的那個什麽老三,看上去雖然不是很精幹,卻還算是知禮的,難道他也不來?
王縣令呷了口茶,不露聲色道:“今兒所有人都齊了,怎的唯獨不見正主?”
他說正主,當然指的是這一次中舉希望最大的葉家。
王縣令這麽一提醒,許多人都是疑惑,一開始大家來的時候,都以爲葉家肯定隻是來遲,方才聊得熱絡,也就沒往心裏去,現在經由王縣令提醒,這才想了起來,是啊,葉家的人怎麽沒來,我們這些無幹的人都來湊趣,他們不來一個人等消息,有點說不過去吧。
倒是也有一個河西的士紳道:“據說是葉太公收到了一封他族弟的信,信裏的内容嘛……”
王縣令心裏咯噔一下,感覺有些不妙:“噢,是張鄉賢,你但說無妨。”
這姓張的士紳便抿嘴笑了笑:“其實我也隻是聽到一些閑言碎語,本來也不以爲意,隻因爲是有人背後嚼舌根,不過現在細細思來,卻又覺得……葉太公收了杭州葉家的來信,說是葉家父子無一上榜,而且還言之鑿鑿,葉太公曆來是對那位杭州葉家的族弟推崇備至的,還說是救命恩人,他說的話準不會有錯……”
衆人嘩然,葉景落榜了是情有可原,可是堂堂甯波案首,居然也落榜了?
王縣令心思細膩,發現了一些不妥之處:“按理來說,放榜是在四月二十一的吉時,一旦放榜,急遞鋪就會快馬加鞭送來,今兒是二十三,大抵不出岔子,這榜就要送來了,何以他那族弟的書信,竟比急遞鋪還快?”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