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抿抿嘴,隻是道:“尚可。”轉而看着陳蓉道:“陳兄呢?”
陳蓉依舊還是那副得意的樣子,臉上帶笑道:“好極了。”
沒看到自己老爹,葉春秋心裏挺郁悶的,不過待會兒在貢院外等就是了。
于是,葉春秋和陳蓉二人到了明倫堂,魚貫進去,葉春秋朝鄭敬忠行了禮,鄭敬忠含笑點頭,隻是這個時候,就不會說什麽願你高中之類的話了,考官和考生之間,畢竟還有一些忌諱的東西。
葉春秋和陳蓉、張晉三人出了貢院,便在門口等候葉景,張晉顯得尤爲得意,不斷說自己的答題,說到興頭處,又有點不太自信了,便不斷問:“這樣作二股,有沒有問題?不至出差錯吧。還有,不知收結得好不好,就怕考官不能理解我這種與衆不同的收結,哎……哎……下筆的時候倒是信心十足,可是現在,反而又覺得忐忑。”接着一臉懊惱的樣子。
門口處,族伯葉弘已經跟着幾個生員出來,也不知是不是沒看到葉春秋,很快與其他生員揚長而去。
等了很久,才見葉景出來。
陳蓉和張晉忙是假裝乖巧地朝葉景見禮,葉景笑道:“我們都是同年,哎,不必這般客氣。”
張晉撓撓頭道:“葉世叔這樣一說,我也覺得古怪了,不知世叔和春秋有沒有空,現在正好,不如去西子湖畔的城隍廟裏進個香,問個前程可好?那兒很靈驗的,反正考完了,也就不必心急了。”
葉景本是覺得自己一身髒兮兮的,想回去沐浴一番,可是見張晉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也不好抹了自己兒子朋友的好意,便道:“好,一道兒去,煩請張生帶路。”
本來是想叫賢侄,可又想到是同年,好像不該倚老賣老,便隻好叫張生。
葉春秋在旁冷俊不禁,見陳蓉朝自己擠眉弄眼,便道:“你笑什麽?”
陳蓉忙是正經起來,很恭敬地朝葉春秋作揖行禮道:“啊,葉生,小生豈敢笑耶?”
呃……
好吧,懶得理他們,父子同一場考試有什麽,哼。
四人一道往西子湖方向去,到了城隍廟這兒,發現這兒極爲熱鬧,居然許多考生都已先到了,人聲鼎沸,邊上的小攤都是賣香油和火燭的,拼命的吆喝。
四人在接踵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擠出一條路,這城隍廟并不大,所以需排隊進去,好不容易輪到了他們,葉春秋也不知裏面供奉的是哪路神仙,反正捏着香,學着虔誠的張晉也跟着拜,倒是一邊有個胖乎乎的生員口裏喃喃念叨:“城隍爺保佑,但願我擇不上卷,擇不上卷才好。”
葉春秋聽得愕然,我去,這人神經病啊。
所謂擇卷,便是因爲考試的人多,試卷自然也多,所以一般的主考官閱卷,都會聘一些地方的名士充作幕友,讓他們先挑選一些還算不錯的卷子送到考官面前,再決定是否錄取。也就是說,擇不上卷,就是百分百名落孫山了,這卷子連考官的面都沒見過,還想中舉人,****去吧?
人家上香,都是說保佑自己高中,這死胖子不是神經病是什麽,大老遠跑來請城隍保佑他擇不上卷。
葉春秋忍不住,等那人插了香,便問道:“兄台,你方才保佑自己擇不上卷是什麽意思?”
“啊……”這胖生員抄着一口杭州的口音:“這個你就不知了。”
他有點不太好意思開口,不過葉春秋一臉求知欲的樣子,胖子還是很實誠:“罷,說了也是無妨。我這人吧,誤打誤撞中了秀才,是有自知之明的,平時作文章都是一塌糊塗,料來是中不了舉人了,可是沒法兒,家裏人非要逼着來,這若是擇不上卷子,卷子到不了提學都督面前倒也還好,可是一旦不知哪個閱卷幕友瞎了眼睛,覺得我的考卷還可入目,這若是送到提學官面前,一看,治下居然有這麽個烏七八糟的生員,如此不堪入目,這若是一怒之下,将我召了去,少不得要打我闆子的。你可知道,就在前兩年,何提學你是知道的吧,也是因爲如此,抓了一個生員去,打了個半死,還說要革了功名,好說歹說才作罷。”
他說到這裏,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所以現在就怕哪個閱卷的幕友眼睛瞎了,考不中就考不中,我就愛做秀才,做了舉人,我還不樂意呢,哼。”
卧槽,這位兄台實在是……
話說,你考不中就考不中,可是爲何就說得這麽理直氣壯呢,倒像是考不中也有理似的,神經病啊你。
葉春秋不知該怎麽說才好,他便忙是作揖:“啊……是啊,兄台志向與衆不同,也是佩服。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叫我張龍就是,望子成龍的龍,我爹取的,好啦,不和你說了,離放榜也不過幾天,我也快活不了幾日,等放了榜,我名落孫山,又少不得要受家裏喋喋不休的呵斥,我要及時行樂,去也。”
說罷,一溜煙地跑了。
人生百态,果然是什麽人都有啊。
葉春秋不禁感歎。
等上過了香,等那張晉問了前程,他喜滋滋的到了葉春秋面前,道:“那廟祝說我必定要高中的,哈哈,人生得意須盡歡,走,今兒我請客,去聚寶樓。”
對于這種子虛烏有的所謂占蔔的事,葉春秋不以爲然,不過有人請客這倒很好,便如醬油瓶一樣,跟在老爹和猥亵大叔還有陳蓉的後頭。
或許是因爲張晉實在太過顯老了,雖然不怎麽靠譜,老爹倒甯願和他交流;反是細皮嫩肉的陳蓉被葉景以貌取人,排除在溝通範圍之外了。
陳蓉挺郁悶的,聽着張晉和葉父胡扯,便故意落到後頭,跟葉春秋閑扯。
吃過了飯,陳蓉和張晉問明了葉春秋父子所住的客棧,大家也就彼此分道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