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傷口止血之後,雖然包紮起來,在這炎熱的天氣裏也可能感染,葉春秋想了想:“這樣治療,恢複的幾率有多少?”
孫琦對此倒是了若指掌:“這就得看命了,熬得過的,固然十之六七,至于其他的嘛。”
葉春秋明白了,這和他的認知大緻符合,這時代的醫療水平十分低下,倒并非是說中醫發展到現在不夠頂尖,根本的問題還在于知識的傳播普遍偏低,這就導緻醫生的水平良莠不齊,真正的名醫,譬如那些征辟去北京城的禦醫們,葉春秋絕對相信,小小的刀傷不在話下,因爲他們敢于用藥,畢竟他們接診的對象都是達官貴人,而在這甯波,真正的名義誰肯花心思去給丘八們看刀傷,總而言之,自己需要找到一個較爲廉價且高效的治療方法,方能一炮而紅。
“那麽,舅父,時間倉促,爲了接診,我們這就配藥,我來寫藥房,你來配藥。”
“啊……”孫琦覺得這個外甥怪怪的,他哪裏來的自信,自己才是主治的大夫好不好。
足足忙活了一夜,葉春秋已經成了熊貓眼,至于孫琦早已是哈欠連連,整個人幾乎癱在椅上不願起來。
這就是年輕的優勢啊,雖然熬了一夜,可是葉春秋依然龍精虎猛,并沒有太多的疲憊,當然,情緒激動也是其中一個因素,走到這一步,顯然是有些冒險,所以必須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那海甯衛當然不會是好惹的,即便自己有秀才功名也不成。
可是吊打趙高才是葉春秋現在想做的事,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做好有備無患。
整整一夜,都在搜索光腦的資料中度過,比對藥方,尋找最廉價且最高效的治療手段,葉春秋伸了個懶腰,卻發現藥堂這兒居然沒有洗漱的工具,無論如何,先不管了,開了店鋪門,挂上了堂号的号旗,迎着清晨的第一縷晨曦,葉春秋從同濟堂中露出了他的身闆,個頭比年初的時候高了一些,已經初具成年人的雛形,稚氣未脫的臉帶着幾分俊秀,隻是他的眼眸,總是帶着與年齡不符的深邃,晨曦落在他的眼中,這個稚氣未若的少年郎,更顯沉穩。
“開門大吉!”他輕輕吐出四個字,呼吸着清晨的氣息。
……………………
“有人去海甯衛應診了。”
“據說是同濟堂,那東家我曉得,姓孫,真是瘋了。”
“今兒有許多海甯衛的人就要去藥堂裏應診,足足七十多個傷兵呢,重傷的隻怕有十幾個之多。”
“那姓孫的瘋了嗎?”
“聽說和他外甥葉案首有關。”
“是那個新晉的院試案首葉春秋?”
甯波城已經轟動了,任何時代都不乏好事者,何況在這生活閑散的正德朝。當然消息是趙高放出去的,趙高聽到葉春秋當真去應診,心裏便樂開了花,這個案首确實有些棘手,自己能動用的關系統統動彈不得,現在倒好,他自己要找死。
既然他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他趙高不仁了,趙高興奮了足足一宿,放出去這些消息當然是爲了讓全甯波人看這一對舅甥的好戲,他不但要讓孫大夫在甯波無法立足,還要将可惡的同濟堂一并搞臭,至于那個葉春秋,呵呵……肯定是向甯海衛誇下了海口,惹惱了甯海衛的丘八,必死無疑。
總之……今兒有熱鬧瞧了。
趙高抵達自己的藥堂時,這兒已有不少好事者了,大家聚在外頭,低聲議論,這事兒新鮮啊,既牽涉到了案首,又和甯海衛有關,足以拿來作爲談資。
趙高樂了,他眼睛一瞄,同濟堂已經開了門,然後他看到葉春秋出來伸伸懶腰,居然好整以暇的開始舒展身體。
過不多時,人群中傳出一聲低呼,有人道:“來了,來了……”
趙高擡眼一看,果然見到海甯衛的人來了,輕傷的還能步行,可是十幾個傷重的卻是被人擡了來,趙高也是大夫,他隻是眯着眼,看着那些重傷之人,心裏就大緻了然了,這些人已經回了甯波幾日,雖然傷口進行了止血和包紮處理,可是這樣炎炎的天氣,很容易傷口出現潰爛,這時候尋常的藥物很難起效,孫大夫的水平他是知道的,回天乏術。
其中傷的最重的一個,整個人幾乎已經徹底昏死過去,包紮的傷口處有血滲出來,血色烏黑,趙高眯着眼細細打量之後,根據他多年的經驗,整個傷患幾乎已經必死了,或者……活不過半個時辰。
而且這個幾乎奄奄一息的人,似乎來頭不小,有幾個親兵保護着他,而且幾個士兵将他擡着,一刻都不敢耽誤。
“此人……隻怕是個武官,至少是個千戶,他死在别的地方倒也罷了,假若死在同濟堂……嘿嘿……”趙高又禁不住想要笑。
海甯衛指揮也來了,他幾乎是護着這奄奄一息的人匆匆進了同濟堂,而此時,孫琦和葉春秋也已經迎了出來,孫琦眼睛很毒,隻一看這病患,便曉得幾乎已經沒救了,他臉色一沉,真是要完啊。
而此時,病患的氣息已經薄弱,孫琦禁不住對海甯衛指揮錢謙道:“大人,此人已死,無力回天……”
錢謙臉色拉了下來,指着病患道:“你知道他是誰?他乃是海甯衛中軍千戶趙熙,他若是他有三長兩短,你們提頭來見。”
好事者不敢過分靠近,可是耳朵卻尖,一聽到這海甯衛的人連死人都往裏頭送,頓時嘩然,都曉得這一次同濟堂是真正要完,一個個交頭接耳,有人心懷着恻隐之心,不禁暗暗皺眉;也有人幸災樂禍,巴不得待會兒人一旦斷了氣,海甯衛開始砸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