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的惡名,在江南流傳甚廣。這恐怕也和一些被劉瑾打擊的大臣有關,許多人被他打壓之後,便發落來了南京,比如王華,他們大多數地位崇高,又是士林典範,如今大多都在南京待着,這些大人們對劉瑾深痛惡絕啊。
至于劉瑾的民間形象,那就更壞了,葉春秋好幾次在客棧裏聽說書的說過好幾個劉瑾爛屁股的故事。每每說書人隻要說到劉瑾屁股又爛了,于是聽衆們便一起叫好,紛紛拿出銅錢來打賞。
我了個去。
葉春秋意味深長的看了自己的座師一眼,他突然感覺,今兒這事……怎麽瞧着是人家早就謀劃好了的啊。
何提學又念道:“咱……對何學十……”
不該是第四聲的士嗎,怎麽是第二聲,衆人一臉狐疑。
“日名已久……今兒有件事,還請何公學巾忙,如右辦成,咱必有州謝,滋有甯波生員葉春火……”
呃……原來是自己得罪了劉公公,隻是劉公公睚眦必報,可是爲啥,連自己名字都記……不,不該是記錯,是寫錯。葉春秋很是無語,他見學正念出書信來的時候,一臉便秘的樣子,這封書信,倒是念得挺爲難的。
一封信念畢,何提學捋着須伫立亭下,大袖擺子無風自動。
而此時,所有人已經色變。
那閹宦劉瑾修書,不許葉春秋錄取,想要讓何提學使葉春秋名落孫山,這真是用心狠毒,國家倫才大典,他也敢插手?
啊……幸賴何提學剛正不阿,不怕得罪那閹宦,結果葉春秋出類拔萃,竟是點爲案首,可以想象這位何提學冒了怎樣的風險,劉瑾可是一向睚眦必報的,怎麽會肯罷休。
書信一下子從學正手裏脫手,頓時被風卷走,噗通一聲,學正跪地,他一臉肅然,眼中滿是敬仰的看着自己的上官,鄭重其事的拜倒:“大人……”他聲音哽咽,眼眶發紅:“大人剛正不阿,實乃下官楷模,下官無以爲敬,請受一拜。”
趙同知也呆住了,現在知府不在,他在這裏便是最大的官,雖然他有些畏懼劉瑾的勢力,可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若是還這麽無動于衷,隻怕明日士林清議鬧将起來,自己就成衆矢之的了。
這是立場問題啊,你不表态,你就是閹黨,閹黨畢竟距離甯波太遠,可是南京那些老大人們可都是閹黨的死敵,更别說内閣諸公、翰林諸賢、南北都察院的禦史巡按了。
他忙拜倒在地,一臉感動:“大人承受這樣的壓力,卻依然保持本心,下官也是佩服之至。”
一個個人站不住了,感動的一塌糊塗,什麽是清官,什麽叫剛正不阿,什麽叫不畏強暴,這就是了啊。這尼瑪就是活生生的國家忠良啊。
無數人拜倒下去,有官員,有士紳,有秀才……
不畏強暴的何提學很寫意的完成了他人生中對一個惡棍的暴擊。
葉春秋看的實在目瞪口呆,他是萬萬料想不到,自己隻是不願屈從劉瑾,結果這位劉公公居然想給自己穿小鞋。他更想不到,劉瑾給自己穿的小鞋,結果換來了何提學的緻命一擊。
何提學隻是微笑,忙将一邊喊着‘宗師,是學生無禮,學生該死,竟敢質疑宗師不公’的老童生劉文扶起,笑容可掬道:“這是做什麽?老夫不過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老夫案臨甯波爲朝廷倫才,不料居然收了這封書信,哈……春秋的文章做的極好,若是老夫使他名落孫山,豈不是于心不安?況且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本是分内之事,怎會因爲一封書信,而改變老夫的心意?”
此起彼伏的啧啧稱贊聲又響了起來。
“正德天子登基,本是勵精圖治之時,可是老夫卻是聽說,閹宦劉瑾蒙蔽天子,巧言令色,排擠忠良,這樣的人老夫豈可與他爲伍?”
何提學一甩袖子,晨曦灑落在他的臉上,這一張像是木頭雕刻一般的臉上顯得格外的莊重:“罷罷罷,無非就是得罪了權閹而已,大不了,馬放南山,再壞,也不過是梃杖,流放,抄家,老夫但求無愧于心,如此而已,老夫在昨日,已經上了奏疏,上告陛下,請陛下格外開恩,準老夫告老還鄉,回到杭州之後,朝廷的申饬隻怕也就要來了,無妨,烏紗帽不要也罷。”
無數人眼角裏閃爍着淚花,竟有人開始嗚咽起來,有人大叫:“閹宦誤國,其罪當誅。大人這樣的忠良,豈可受小人戕害。”
人群沸騰起來,一個個要挽留何提學,有人痛哭流涕,有人高聲痛斥。
何提學抿嘴笑了笑,一副淡漠之色,似乎對于劉瑾接下來的報複不以爲意,卻是轉身拍了拍葉春秋的肩:“老夫本不欲将這書信公布于衆,隻是有人大喊不公,若不澄清,隻怕于心難安,葉春秋,你好自爲之,老夫也隻能幫到你這裏。”
葉春秋有一種感覺,感覺這是一場預謀。
在這場預謀裏,劉瑾是主角,何提學也是主角,而自己很不幸,卻成爲了他們之間角力的一枚棋子,何提學利用這一封意外得到的書信,對劉瑾進行了一次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無死角的吊打,也因此将得到一個名垂青史的諾大名望。
這個人**爆了。
………………
哎,不太給力呀,明明捧場的讀者也不少,可是成績還是遠遠不如,或許是兩章連發的緣故吧,畢竟連發讀者連續看兩章隻算一個點擊,票票也不太如意,拜票,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