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美軍中的‘四等人’,陸戰隊的裝備一向是最差的。陸軍都開始全面換裝九級M46‘巴頓’的時候,陸戰隊還在用六級的‘謝爾曼’。
周青峰就搶了那麽一輛‘謝爾曼’在土路上開着大燈狂奔,可實際上最讓他叫苦的不單單是屁股後頭追着的美軍裝甲車輛,而是有山頭陣地指示目标的美軍炮兵。
古土裏有美軍第十一炮兵團第二營,配屬的一零五毫米口徑榴彈炮好用的很。人家早就在地圖上标定坐标,靠山頭上的指示就能發揮威力巨大的全火力輸出。
一顆顆炮彈從天空砸下來,周青峰猶如在狂濤巨浪的大海中航行的扁舟,隻能縮回炮塔内躲避。路面被炸的坑坑窪窪,坦克一不小心就會陷在彈坑裏出不來。
“關掉前大燈,那玩意在指示山頂上的敵人炮兵觀察員。”周青峰想通這個關節時,前方的道路已經被炸的完全無法通行。
“那我們怎麽逃?”駕駛員關了燈,炮火倒是立刻稀疏不少,可他也兩眼一抹黑。目前這條路是整個長津湖地域唯一的道路,路的兩側都是難以通行的山地。
“離開道路,向前一百五十米。”周青峰取出自己的主動式紅外夜視儀觀察周圍。
駕駛員也從前艙蓋探出半個身子,同樣是把夜視儀拿出來觀察道路。而就在他們慢吞吞朝崎岖不平的山坡開去時,後頭亮着大燈的追兵上來了。
“排長,敵人的坦克。”駕駛員一扭頭,不用夜視儀也能看到氣勢洶洶的美軍。
“我看到了。你繼續慢慢挪,發動機聲音不要太大。”周青峰冷着臉也從炮塔鑽出來,他用腳踢了踢炮塔内炮長的肩膀,說道:“給我瞄準第一輛,但不要馬上開火。”
因爲擔心誤傷,美軍的榴彈炮停止射擊。可逼近的追兵卻開始散開,他們的前大燈可以照亮一百米範圍内的目标,顯然是看到了路面的履帶痕迹。
周青峰指揮的‘謝爾曼’還在繼續朝一個山坡後縮,駕駛員小心的讓自己坦克的動靜降到最小。敵人顯然已經意識到追擊的目标可能就縮在附近,他們也變得格外謹慎。
“班長,天快亮了。”一名坦克兵沖周青峰說道。整晚的行動磨磨蹭蹭,現在還遭到追擊,時間都快六點了。雖然冬季晝短夜長,可朝鮮地處東方,過不了多久天空就會透亮,那時候更是逃不掉。
荒山野嶺的,連個遮蔽都沒有。周青峰退無可退,隻能默默從自己背囊裏取出一支信号槍,瞄準了敵人逼近的方向,“準備開火!”
半夜裏被人殺進老巢,連自己都差點被打死,這事讓指揮古土裏美軍的普勒上校極其憤怒。在确定襲擊者人數不多并且正在撤退後,他立刻命令手下的坦克營開始追擊。
領頭追上來的是一輛‘潘興’,炮狠甲厚,是個強敵。周青峰唯一比對方強的就是自己裝備了紅外夜視儀,可‘潘興’是出了名的皮厚,‘謝爾曼’未必能打穿對方的正面裝甲。
“我去吸引一下敵人,你們注意打對方的側面。”周青峰說完就從炮塔跳出去,帶着槍械疾步跑動。他一邊跑還順手朝敵人所在的位置打了一發信号彈。
耀眼的信号彈突然出現在天空,敵人的視線突然由暗轉亮,幾秒鍾内都将無法視物。而周青峰手裏的卡賓槍則在跑動中朝敵人連續開火,突突突的槍聲就顯得極其明顯。
大概百米外的敵人果然把注意力轉向周青峰,領頭坦克的炮塔唰的下調了過來,炮口直指槍聲的方向。不管是榴彈還是穿甲彈,近距離濺射的彈片和激發的碎石都極其緻命,不需要瞄太準也能殺人。
周青峰當即大駭,死命跑動的同時心頭狂呼:“卧槽,不要坑隊友啊!給力點,我是你們排長。”
轟……!
戰場上響起巨聲,在遠處環形陣地山頭上的美軍都舉着望遠鏡翹首以望。突然冒出來的信号彈讓他們的視線受到幹擾,可還是能看到領頭的那輛‘潘興’在開火。
戰場上燒起一團火光,是哪輛被搶走的‘謝爾曼’?不對啊……,好像是我們的‘潘興’,怎麽會是我們的‘潘興’?
領頭那輛‘潘興’轉動了炮塔,露出側面薄弱的位置。它的炮手朝周青峰盲射一發時,躲在暗處的‘謝爾曼’也黑槍一發,命中了其炮塔的彈藥架。
巨響之中,整個彈藥架全炸了。橘黃色的高溫火焰沖上天空,一同上天的還有‘潘興’的炮塔。這聲勢驚天動地,光耀四周,跟在‘潘興’後頭的其他追兵立刻停住腳步,他們也意識到敵人就在附近偷襲。
關車燈,發動機怠速不要亂動,炮塔指向各個方向,所有人睜大眼睛搜索目标,因爲誰也沒留意到剛剛擊毀‘潘興’的炮彈從何處射來?這氣氛變得無比緊張,生死可就在一線間。
等着信号彈的光芒落下,這戰場上隻剩下被摧毀的‘潘興’在噼裏啪啦的燃燒。四周重新變得極其暗淡。
周青峰帶着點呻吟從地上爬起來,因爲體力下降,他都無法動用‘機敏過人’來逃跑,速度再快也沒能避開炮彈的殺傷範圍。
‘潘興’發射的穿甲彈激起地面的碎石,把周青峰後背的衣服扯成的了亂絮,不少碎石甚至深入皮肉,又疼又冷。
“排長,你還活着嗎?”步話機裏傳來聲音,是躲在暗處的‘謝爾曼’炮長的詢問。
“還活着。”周青峰低語道。
“排長,你一個人逃吧。我們來拖住敵人。”‘謝爾曼’的炮長說道。
“我沒丢下自己人的習慣,要跑我們一起跑。”周青峰忍着疼爬起來,按記憶中的方向回到‘謝爾曼’附近。他記得敵人還有好幾輛坦克,十幾輛裝甲車和摩托化步兵。
敵人的步兵肯定已經下車搜索,很快就會摸上來。周青峰在步話機中命令道:“離開坦克,我們徒步撤離,還是有機會擺脫敵人的。”
‘謝爾曼’内的乘員輕手輕腳的出來,小心翼翼的跟着周青峰離開。他們跑出不到半公裏,果然聽到身後再次傳來發動機的響聲,敵人肯定找到空無一人的‘謝爾曼’,不甘心的又追上來了。
天空這會真的泛起魚肚白,時間已經是六點多,周青峰等人又累又餓,體力幾乎耗盡。追兵的履帶和輪子很快就能趕上他們的兩條腿。
“排長,要不我們上山?”
“排長,你先走,我們攔截敵人。”
“排長,别管太多了,你比我們重要。”
車組乘員一個勁的要周青峰先走,又冷又累的周青峰還真的有些堅持不住。他有傷在身就會特别餓,同時他非常不耐餓,一餓就會軟的像一灘爛泥。
而就在這近乎絕望之際,逃亡的方向忽然傳來重物碾壓地面的隆隆聲。
蒙蒙晨光中有一層白霧,而在白霧中忽然出現一根粗大的炮管,緊接着一輛威不可擋的鋼鐵巨獸展露峥嵘,龐大結實的車體代表它不可侵犯的凜然尊嚴!
哈……,哈……,哈……,幾乎虛弱的周青峰半跪在路面上,喘着粗氣笑道:“大爺的‘天線寶寶’終于來救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