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兵團入朝前是準備解放寶島的,他們在華南訓練,壓根沒想到會被火車運到朝鮮來經受酷寒的洗禮——零下三四十度的氣溫,那是個什麽景象?
沒有足夠的棉衣,戰士們普遍凍傷;不能生火,戰士們隻能吃凍得像石塊的土豆,吃一個就得拉肚子,然後就生死兩難;甚至連睡覺都困難,隻能把棉被鋪在雪地上,戰士們擠在一塊取暖。
老趙所在的偵察連更是辛苦,到現在死的死,散的散。他能堅持到現在,完全是靠堅強的意志硬撐。
黑夜中主動向周青峰打招呼,何嘗不是老趙撐不下去隻能求援的緣故?不過上了這個坦克排長的車,真是完全不一樣——原來打仗能這麽舒服!
半履帶運兵車有遮風避雨的帆布車棚,車内有個煤油取暖器,燒得火旺旺的,看着心裏都暖。取暖器上還熱着幾個罐頭,是美軍車隊帶着的野戰食品,裏頭有餅幹,有午餐肉,有糖有煙。
熱好的罐頭優先遞給了老趙的人,一個大胡子的班長還勸道:“吃吧,知道你們比我們還苦。美國人請客,千萬别客氣!”
老趙還想推辭一二,可肚子實在不争氣,加熱的午餐肉噴香噴香,叫人胃口大開,“我好幾天沒好好吃東西,确實餓壞了,可真不客氣了。”
伴着燒開的雪水,老趙是狼吞虎咽。大胡子班長還得勸着他吃慢點,小心撐壞肚子。極度饑餓下猛然暴飲暴食,會死人的。
吃的暖和,穿的暖和,老趙來了精神。可車内坦克排的戰士都抓緊時間休息,吃點東西就睡覺恢複體力。他倒是滿肚子疑問,可想想還是算了——管他那麽多,我也休息,休息好才能打仗。
休息沒個幾分鍾,車隊已經返回古土裏的美軍陣地。
路上的美軍崗哨看着坦克開路的‘美軍車隊’,根本沒有爲難。他們僅僅對炮塔上看不太清面容的車長詢問了一下部隊番号和姓名,就敬禮放行了。
對于熟讀戰史的周青峰而言,他比美軍更了解美軍。長津湖戰役是被史學界翻來覆去研究的課目,好多史料完全出自親曆戰争的美國人自己。
報出部隊番号和自己‘長官’的姓名,周青峰開着M4A3E8坦克進入古土裏的美軍環形陣地。所謂‘環形陣地’,并不是築起圍牆的大圓圈,而是占據古土裏周圍幾個山頭和道路的大量工事和交叉火力。
這些陣地都是對外不對内,隻要混進了陣地内,周青峰就大松一口氣。不過連夜爬山越嶺的行軍和作戰都消耗了大量時間,當前已經是快天亮的早上四點,不管做什麽都得加快速度。
古土裏是個河流沖擊形成的河灘地,美軍陸戰一團的主力和大量配屬部隊在這裏。有陸戰隊,有坦克兵,有炮兵,有汽車兵,還有後勤和醫療等等人員。
這裏可不比雲山,周青峰不敢亂招惹敵人的大部隊。他是來找柴油的,目标自然就是汽車運輸隊。
“嗨……,我要找第一汽車運輸營C連,他們在哪?”周青峰在坦克炮塔上大大咧咧的朝路邊的美軍哨兵詢問。
美軍哨兵哪裏想到這個開着陸戰隊坦克,穿着美軍軍裝的家夥其實是敵人?對方想都沒多想就給周青峰指路了。
半履帶車内,老趙看原本休息的坦克兵們都抓緊了武器,隻是外頭糊弄敵人的周青峰卻是自然灑脫。他不禁笑道:“你們排長真是個能人,英語說的很溜,美國人根本沒辦法識破。”
“天又黑又冷,所有人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誰有心思去查一幫已經被檢查過的‘自己人’?”大胡子班長回答道。看情況緩和,他又伸出手,“我是一班長,别人都叫我‘老機槍’。”
“我姓趙,别人都叫我‘趙眼鏡’,不過現在我的眼鏡沒了。”老趙也握了握手,算是拉近幾分關系。
周青峰的車隊繼續在敵人腹地前進,好不容易找到所謂的‘C連’,忽然有一隊哨兵跑過來朝車隊大喊大叫。他在領頭的坦克上,可他的車隊足有十幾輛車,哨兵是沖着車尾‘老機槍’所在的運兵車嚷嚷。
堵在車廂後頭的美軍哨兵在叽裏呱啦,‘老機槍’等人瞠目結舌。雙方根本就是雞同鴨講。而前頭的周青峰來不及做出反應,眼看就要穿幫時,同樣穿着美軍軍裝的老趙開口了。
“好啦,好啦,我們知道了。你們可以滾了,别在這裏找不痛快。我們吹了一晚上的冷風,現在可是非常生氣。”老趙的語氣極度不耐煩,他不敢正臉瞧那些美軍哨兵,隻能用不屑的模樣掩飾。
美軍遊動哨兵叫嚷幾句就悻悻而去,‘老機槍’緩過神來連忙抓着老趙的肩膀,驚喜的問道:“你懂這美國人的鳥語啊?他們這到底說啥?”
“那些哨兵說我們不能在這裏停車,要我們馬上離開。我罵了他們幾句,不理他們。”老趙笑笑回答道:“我可是偵察連的,沒兩把刷子怎麽混?”
‘老機槍’大笑,連忙在步話機裏向周青峰報告,“排長,我們撿到個寶。‘趙眼鏡’會說鳥語,是個文化人。”
前頭帶隊的周青峰大松一口氣,一直以來隊伍中就他一個會說外語,潛入作戰時極其不方便,現在總算來了個幫手。想想能幹偵察的都是牛人,他下定決心回到部隊要留下老趙幾個人。
趕走遊哨,周青峰跳下坦克走向‘C連’的駐地,美軍工兵已經在這裏搭建了簡易房屋和倉庫。天黑風冷,大部分士兵都在睡覺,除了幾個哨兵外,駐地甚至無人看守。
周青峰走到一個縮在牆角的哨兵面前,用腳踢了踢對方,等其驚醒時立刻罵道:“你想凍死在這裏嗎?”
眼前隻是個下等兵,看到周青峰肩膀上的軍銜當即立正喊道:“對不起,長官,我實在太冷了。我就睡了一小會,我發誓我就睡了一小會。”
看着穿得暖暖和和還有火烤的美軍叫冷,周青峰氣就不打一處來,“你覺着很冷?那我這種在外面吹風的其不應該被凍死?”
“長官,對不起,我很的很抱歉!”下等兵極其沮喪,他一邊說話還一邊跺腳,不停辯解說:“我是真的太冷了,聽說今晚氣溫下降到零下四十度,這比我堪薩斯老家冷太多了,我實在受不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不是你的長官,我是來拿補給的。别告訴我這裏什麽都沒有,否則我會發怒的。”趾高氣昂的周青峰很有長官風範,下等兵被他忽悠的不辨真假,輕易就被牽着鼻子走!
太dia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