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幾天通宵趕稿讓她有些精神恍惚,近日閉門不出耗盡家中餘糧,已到無米下鍋餓死老鼠的地步。要是再不出來補給物質,下一個餓死的就是她了。
她還不想死,在加班終于告一段落後,搖搖晃晃的從電腦前站起來,胡亂梳洗一番出門去超市采買。超市離她住的地方不遠,隻隔着兩條街。快到超市的時候,一輛紅色小跑從身旁開過。
跑車非常顯眼,顯眼到連埋頭走路的顧婉都不免覺得眼角一閃,下意識擡起頭來看了一眼。
雖然不知道這車多少錢,可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她一輩子都掙不了那麽多。繼續低下頭走路,對着電腦打了十幾個小時的字,腦子一片漿糊,又因爲餓了體力不支,腳步也有些虛浮。
又往前走了幾步,一道悅耳的男聲在身旁響起。
“你好,請問去名都會所怎麽走?”
這是在問她麽?
顧婉下意識擡起頭,表情癡呆,眼神茫然。
剛才那輛紅色小跑在離她兩米遠的路旁停着,緊閉的車窗已經搖下,一張美得雌雄莫辨的臉龐擺在她面前,男人嘴角微微上翹,泛着一絲友好的笑意。
秦牧言面上淡淡的,也不着急,可心裏卻沒有表面上那麽鎮定。擱在方向盤上的修長手指輕輕敲擊着,隐約透着幾分不耐。
九點鍾他在名都會所有個很重要的人要見,爲此,特地提前了一個小時出門,卻在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遇上臨時交通管制,不得以改道。哪知,方向盤一打,就從繁華的商業區轉入縱橫交錯的居民區。
在繞了近二十分鍾還沒繞出去之後,他不得不承認。在這個生活了六年的城市裏,他居然迷路了。
他一直覺得GPS那種東西離他很遙遠,可此刻,他無比後悔當初爲什麽那麽堅決的不安GPS,以至于現在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眼看已經八點四十五,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這才不得已停下來問路。好在,看她的樣子,應該知道名都會所。
是的,确實如此,顧婉不僅知道,還很熟悉。
名都會所,她曾經在那裏打過工,自然熟悉。
于是想也不想就說道脫口而出,“前面左轉,直走到第三個路口,再右轉就到了。”爲了方便他記路,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指了指。
“左轉直行到第三個路口右轉,對嗎?”
秦牧言快速的重複了一次。
顧婉肯定的點點頭,“嗯,是的。”
誰都沒有看到,不遠處的路口上方,一個醒目的禁左标識牌挂在那裏。
秦牧言微笑着颌首,“謝謝。”
那個笑容簡直太迷人了,顧婉一時看呆了,等回過神來,車窗落下,俊顔早已隐匿在漆黑的車窗内。
低沉的轟鳴聲響起,紅色跑車在空中畫出一道流暢的弧線,消失在街道轉角處。
“停,停,停。”
誰知,剛一轉彎,車子就被交警攔下。
此時在超市的顧婉推着購物車,将商品一樣一樣的放到車裏,雞蛋,面條,火腿腸,大米,牛奶,還有什麽?
正在專心采買的顧婉同學俨然不知道自己犯了個天大的錯誤,更加不知道自己将爲此付出怎樣慘重的代價。
“一共是三百七十六塊九毛,收您四百,找零二十三塊一,請拿好,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光臨。”
顧婉提着滿滿三大購物袋的生活必需品,呼哧呼哧的往外走。
購物袋裏是她未來幾天的口糧,接下來至少一周都可以不用出門了。隻是剛才隻想着把所有東西買齊,忘了考慮自己的負重能力。
現在一邊挎了個購物袋,手上還擰着一個,整個一布袋超人,她覺得兩個肩旁都不知自己的了。這是女漢子的堅強,也是女漢子的悲哀。
不沉才怪,不算其他,光牛奶就是兩箱,更别說雞蛋五盒,火腿腸若幹,零食若幹了。
顧婉有個很不好的習慣,那就是工作到投入的時候,再餓也不願意做飯,每次都煮幾個雞蛋,再喝一杯牛奶草草了事。因此,雞蛋和牛奶消耗得特别快,也是需要加大存儲量的必須品。
也不知道今天韓一銘是不是在前面那條路上執勤,要是他在,她就可以把東西放他哪裏,等他下班的時候給她帶回來。
顧婉想着,剛走出超市大門,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這一看,忙驚喜的叫到,“韓一銘。”
奈何身負重物走不快,隻得一步步挪動,看上去頗爲滑稽。
韓一銘是她小學同學,兩人從小學到高中,十幾年的同學生涯讓他們關系非常好,就像無性别連體嬰一樣。隻是後來顧婉考上大學離開老家,三年時間兩人沒有任何聯系。
半年前顧婉找了一份槍手的兼職,住在宿舍不方便,索性出來租房住。一次偶然,發現韓一銘在居然是這片的片警,兩人才重新聯系上。
她曾聽其他同學說過,韓一銘考上了某著名的财經大學,按時間來算,這會兒應該還是大三的學生,沒想到竟然成了一名片警。韓一銘有一次喝醉了說了一句話,“你們想安排我的人生?我就偏不如你們的願。”
這個“你們”自然是指的他的父母,看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韓一銘。”
聽見熟悉的聲音,韓一銘一轉頭,就看見顧婉再次化身布袋和尚——身上背着三個購物袋艱難的向自己走來。眉頭皺了皺,“又要加班一周?”
這次接的活兒價錢比以往高,可時間也比以往趕,沒辦法,好在是暑假,不用上課。
顧婉點點頭,打了個哈欠,精神萎靡的往他肩上一靠,“我好困,可又好餓,先去那邊的面店吃飯,東西先放你這兒,一會兒你忙完了幫我拿過去一下。都不知道怎麽會這麽重,我拿不動。”
韓一銘無奈的歎了口氣,苦笑着接過東西,“去吧,懶鬼。吃完就回家睡覺,東西我一會兒給你送到家裏。”
“你最好了。”
顧婉站起來,想起剛才給人指路的事情來,不由得笑道,“你應該請我吃飯的。”
韓一銘撇了她一眼,“爲什麽?”她是腦子加班加壞了麽?什麽時候聽說過幫忙的人還要反過來請被幫忙的人吃飯?
“因爲我幫了你呀,你不該請我吃飯?”顧婉讨好的說道。
韓一銘哭笑不得,“你什麽時候幫了我?大小姐,從小到大都是我在幫你好不好,該你請我吃飯才對。”
顧婉搖頭,一臉得色,“剛才有人向我問路,怎麽去名都會所,我給他指路來着。你說這是不是幫了你?要是所有人問路都找你,你忙得過來麽。”
韓一銘突然想起剛才自己處理的那起違規駕駛,隐約升起不好的預感,“你不會是讓他從這裏直接過去到名都會所吧?”
“是呀。”
顧婉笑,“從我家出來去名都會所不是在這個路口左轉,然後直行到第三個口子再右轉就到了麽,我沒說錯吧?”
“顧婉!”
韓一銘的不好預感終于被證實,上一秒還溫柔的眼頓時目露兇光的看着還一臉得色的女人,想着剛才才處理的拿起交通違規,果然,又是一個被她害了的。
“你自己說,這是這個月第幾個?”
顧婉渾然不知裴逸怎麽突然發這麽大的火,看着他一臉懵懂,“你說什麽?什麽第幾個?”
青筋直冒的韓一銘對上她那無辜的眼神,頓時偃旗息鼓,再大的怒氣都變成深深的無奈,隻得哭笑不得的看着還很無辜的顧婉,
“顧婉,第五個了,這是本月第五個了。大姐,算我求求你,你就行行好好不好?能不能别在早上出門腦子一團漿糊的時候給人指路,給人添亂,給交警添堵?那個口子,很早很早就不能左轉,早就禁左了,要是強行左轉就是逆行,你知不知道?”
顧婉突然想起來,那,那個口子居然是禁左的!
天哪,那她,不是活生生把人指到了逆行的道路上去了麽?
頓時頭皮陣陣發麻,羞愧的紅色從臉一直蔓延到腳尖。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忘,忘,忘了那個路口禁,禁左了。”
好心辦壞事的顧婉紅着一張俏臉,用無比歉疚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看向韓一銘,原本伶牙俐齒的人頓時變得結結巴巴。
喊一銘恨鐵不成鋼的使勁兒敲了兩下顧婉的腦袋,“小心下次被人逮到,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會有下次,堅決不會有下次了。”
顧婉舉手發誓,剛給人添完亂,也不好意思再麻煩人家送,做賊心虛滴拿過東西一溜煙兒跑了。恐懼的力量是巨大的,也不覺得東西沉了,甚至連飯也顧不上吃,直接回家。
原因就是,她害怕被韓一銘說中,讓那人回來逮到,當面臭罵她一頓。所以,隻想盡快跑回家裏,一門關上才安全。
此時的顧婉不知道有句話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又叫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該來的總是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