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恨過一個人,連一個觸碰都難以忍受。
更加諷刺的是,愛不能相守,恨卻纏綿不休。
鋼印落下,滿臉笑容的工作人員站起來,雙手将小紅本遞過來,“恭喜你們,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合法夫妻了。”
“謝謝。”
瞿墨将兩本結婚證收進兜裏,轉過頭看着我,眼中笑意閃現,親昵的抵着我的額頭,“歡歡,我真高興。”
而我的回應,是一臉漠然。
這畢生的眼淚都已在昨夜流光,眼裏幹澀,再掉不出一滴淚。就像那顆心,燒成了灰,再也不可能完整。
瞿墨毫不介意,在我額頭上溫柔的落下一吻,爾後起身彎腰将我打橫抱起來,在衆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走出民政局。
早有車子等在門口,一看見我們,車門打開,瞿墨将我放進去,自己也坐了進來。
“總裁,去哪裏?”
“掬園。”
瞿墨看着我,我看着車窗外的風景,明明陽光很好,我卻覺得冷,寒意陣陣。下一秒,一件黑色的西服披到我身上,瞬間,熟悉的氣息将我包裹起來,我抖得更加厲害。
我心裏知道,我不是真的冷,而是身邊這個男人讓我害怕。一想起十幾個小時前,他就那樣淡漠的看着小易摔下去,我就全身溫度褪盡,忍不住想要逃離。
瞿墨比我更清楚,所以他才給我下了藥,讓我無法動彈,連動動手指頭都做不到,更别說逃得遠遠的。
掬園,拘園。
該說瞿墨未雨綢缪有先見之明,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還是建這園子的初衷,就是爲了給我建一座墳墓?
*
園子還是那個園子,房間還是那個房間。
熟悉的一切,曾經的樂園,如此于我隻是囚牢。
門衛室的保安已是兩張嶄新的面孔,剛一進門季姐就迎上來,“墨少,讓我來吧。”
瞿墨沒有交出我的意思,腳步不停,穩穩的抱着我往樓上走,“半個小時後,把給小姐熬的粥送到房裏來。”
二樓主卧,瞿墨沒有把我放到床上,而是徑自抱着我走進浴室,要做什麽不言而喻。
盡管我告訴自己把他當空氣,把自己當屍體,可還是忍不住渾身僵硬起來。小易離開我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屍骨未寒,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和害死他的人裸裎相見。就算瞿墨隻是想爲我清洗,我也不願意。
強烈的反感讓身體産生劇烈的排斥,胃裏翻江倒海,是一陣抑制不住的嘔吐之意,一張嘴,污穢物從嘴逸出,從嘴角落到衣物上,頓時一陣難聞的氣味。
瞿墨絲毫沒有嫌棄的意思,低下頭心疼的看着我,“很難受是不是?等她出來我幫你好好教訓他,這小東西,不心疼媽媽可不行。”
我再一次想到了小易,吐得更加厲害。
他将我放在馬桶上,拇指溫柔的替我擦去嘴角的污穢物,“你太累了,我給你洗個澡,然後我們吃飯,好好睡一覺。”
瞿墨放滿了一浴缸的水,本想給我泡澡,可我吐得實在太厲害,最後還是隻給我沖了個澡。我全程身體僵硬,氤氲的霧氣中,沒有半點旖旎,徒留難堪。
等給我洗完,瞿墨身上也沾了不少水,他像感覺不到,用寬大的毛巾将我裹起來,抱回床上。仔細的給我穿衣服,吹頭發。
我們之間的角色陡然轉換,付出的人由我變成了瞿墨。我曾以爲東窗事發之後真相大白之時,是瞿墨不會原諒我,誰知道,死纏爛打的竟變成了他。
“笃笃笃。”
“進來。”
門開了,季姐端着托盤走進來,“墨少,小姐的粥。”
“放那邊就好。”瞿墨頭也不擡的說道,繼續給我吹頭發。
季姐放好托盤走過來,“墨少,樓下一位姓陸的先生找你。”
瞿墨輕笑一聲,“來得倒是挺快。知道了,讓他等着。”
季姐站着不動,瞿墨看了她一眼,“還有事?”
“墨少,照顧小姐的事讓我來吧。”季姐不忍的說道。
瞿墨重新看着我,“不用,以前的時候都是她照顧我,現在換我來照顧她。好了,你去忙吧,至于那個陸先生,不必管他,他愛等就讓他等着。”
季姐走了,瞿墨關了吹風,将我臉龐的發絲别到耳後,在我面前蹲下,“好了,我們吃飯了,我讓季姐熬了百合粥。”
百合粥,一聽便知道什麽意思。因此,當瞿墨将一勺子粥送到我嘴邊的時候,我怎麽都不肯張嘴。
瞿墨勾唇一笑,手腕一轉,将粥送到自己嘴裏,爾後伸手固定住我的後腦,埋頭向我壓了下來。強硬的舌頭撬開我的牙齒,瞬間,略帶苦澀的粥便到了我嘴裏。
我無法動彈,粥順着喉嚨滑到胃裏,他這才放開我,依依不舍的在我唇上輕啄了一下,“百合百合,百年好合。我的小妻子,新婚快樂。”
因爲本能的排斥,胃裏又開始翻騰,瞿墨看着我,“沒關系,你吐了我再喂,直到把你喂飽爲止。而且,用這樣的方式喂你,我求之不得。”
被這一吓,我強忍着不敢再吐,生怕再被他以嘴度食。
當勺子再一次遞到嘴邊時,我幾乎是立馬張開嘴,連咀嚼都省略了,一口吞了下去。
瞿墨就是瞿墨,任何時候,都能拿捏住人的短處,讓你無法抵抗。人活着就有軟肋,哪怕現在一無所有的我,這就是悲哀。
自然,不包括瞿墨,他的冷血讓他沒有軟肋,無堅不摧。
瞿墨一勺一勺的喂,我本能的一口一口的吞。吞得太急,更加不舒服,我極力抑制着想吐的沖動,死死的咬着嘴,因爲忍耐,眼裏泛起水光。
瞿墨放下碗,長臂一伸攬我入懷,輕拍着我的後背,安撫着我。
落入他懷裏的那一瞬間,我身體再次僵硬如木頭,他獨有的氣息盈滿我的鼻尖,讓我愈加難以忍耐。
這一刻,我心生死意,如果死了,就可以不用再忍受着一切折磨?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麽,瞿墨在我耳邊輕聲呢喃,“那樣的想法你想都不要想,好好的待在我身邊,我們還有一輩子要過。”
絕望之後是木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瞿墨他是真的做到了。
“笃笃笃。”敲門聲再次響起。
瞿墨置若罔聞,松開我,拿過紙巾溫柔的爲我擦拭嘴角。爾後彎腰将我抱起來,放到床上,在我背後墊了一個枕頭,讓我靠好,這才淡淡的開口,“進來。”
還是季姐,“墨少,一位姓張的小姐來了,說要見小姐。”
瞿墨笑笑,“她倒是聰明,知道我們在這裏。”說完吩咐季姐,“讓她上來。”
門關上了,瞿墨轉頭看着我,“曉靜來看你了,你一天沒回去,她肯定擔心壞了。你們姐妹叙叙舊,不過隻能有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我來陪你睡覺。”
瞿墨在我額上落下一吻,起身離開。
門開了,一個人走過來,卻不是張曉靜,而是張子。他走到瞿墨跟前,放低聲音說了句什麽,瞿墨微微颌首,兩人一同離去。
很快,又有人走來,這一次,是張曉靜。
張曉靜看見我時明顯一頓,随即加快腳步走到我面前,神情激動的握住我的手,“葉子,要不是張子來家裏拿你身份證和戶口本,我還不知道你和墨少結婚了,恭喜你。你總算苦盡甘來,和墨少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我是白擔心了,昨天我還擔心你怎麽辦,要是墨少真的娶了陸芷遙,我真怕你想不開。誰知道關鍵時刻竟然來了個大反轉,你不知道,當時所有人都驚呆了,每個人都以爲舉行婚禮的是瞿墨和陸芷遙,連我也以爲是。誰知就在快要走上台的時候,從公司消逝了很久的瞿磊出現了。”
“瞿墨走過去把陸芷遙放到他手中。說什麽把公司和他都交給他了,大家才知道嘉禾早已易主了。不過你知道嗎?瞿磊的眼睛看不見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張曉靜語氣松快,“不知道算不算報應不爽。當年他還那麽小,就用那麽毒辣的手段讓墨少失明,這下輪到他自己了,也讓他好好嘗嘗看不見的滋味。話說回來,墨少當年看不見,有你在身邊陪着,就不知道這個陸芷遙能不能像你當年一樣……”
我安靜聽着張曉靜說話,如果在昨天晚上之前,這番話一定會讓我動容,可現在,我心裏沒有一絲漣漪。
這隻能讓我更加深刻的認識瞿墨的手段,這個惡魔一樣的男人,沒人招惹的起。喜怒無常,深不可測,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張曉靜還在說話,“墨少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連我在公司裏都被瞞過了。不過葉子,你怎麽,好像不高興啊?”
我的安靜讓張曉靜發現了異常,終于停止講話,疑惑的打量着我。
我看了她一眼,她臉上的笑容消逝了,拿出手機遞到我手上,“把你想說的話像以前一樣打出來給我看。”
手機從手上滑到床上,她這才發現我不僅不能說話,連動都不能動了。
“我去找墨少。”
張曉靜神色大變,站起來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