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愣了,瞿墨在這裏?
下一秒我拿着手機跳下床往外跑,昏暗的光線中,依稀可見客廳坐着一個人。看不清楚臉,可那身型我隻看一眼,就認出正是瞿墨。
看到瞿墨那一刻眼淚洶湧而出,頓了一下,爾後加快步伐跑過去抱住他。
溫熱的體溫,真實的觸感讓我慌亂的心平靜下來。冷靜下來的我察覺到懷裏的身體有些僵硬,猛然反應過來在現在的局面下,我的舉動有些不妥。
我尴尬的松開他,走到一旁把客廳的燈打開,頓時整個房間亮如白晝。
走回瞿墨面前,瞿墨的目光落到我臉上,眉頭微蹙,“你哭了?”
我不自然的低下頭,“做了個不好的夢。”
瞿墨緊追不舍,“夢見我出事了?”
“嗯。”我撩起頭發。
十天沒見,我忍不住擡起頭仔細打量着他,看見他眼底一片青色,很是心疼。看了下窗外,天蒙蒙亮,小心翼翼的問道,“休息一會兒好嗎?我給你做點吃的。”
瞿墨沒有說話,看我的眼神裏明顯夾雜着不滿,意識到他在看什麽。不由得伸手摸了下臉,強扯出一抹笑,“我有好好吃飯,隻是胃受了涼,胃口不好,所以……”
不等我說完話,瞿墨漠不關心的收回了視線,擡腳朝樓梯處走去。
我臉上的笑容淡下去,看着他上樓的背影。還好,他沒有離開,還在這裏,這是不是表明還有希望?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樓轉角,我才收回視線,擡腳朝廚房走去。瞿墨出現在這裏,就表示他已經對我有了決定,或許,現在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也說不定。
熬了粥,忍着反胃的沖動做了兩樣小菜,做好早餐,天已經大亮。本想上去叫他下來吃飯,可一想到他眼下的青色,還是盛好粥,給他送到房裏去。
敲了敲房門,裏面沒有反應,看來是太累了睡着了。隻是,再累也要吃了睡才好,這樣一想,再敲門,這次稍微用力點力,門應聲而來,原來沒鎖。
放眼看去,床上整整齊齊的,并沒有人。
我怔在門口,他已經走了?苦笑着搖搖頭,看來他還沒有想好。
往樓下走的時候經過書房,聽見裏面有聲音,想也不想就推開門,一眼就看見躺椅上坐着個人,正是沒在卧室的瞿墨。
瞿墨靠在躺椅上,雙眼緊閉,看來是睡着了。面前的地闆上有一本書,看來剛才的聲音就是書掉到地上發出的。
我把托盤放在過道的邊桌上,返身到卧室拿來被子,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給他蓋上。聽着他平穩的呼吸,看着他安靜的睡言,心裏那個深不見底的大洞瞬間就被填得滿滿當當的。
舍不得走,我就在他腳邊坐了下來,雙手抱膝,腦袋擱在膝蓋上一動不動的看着他。此時他睡着了,臉上隐隐透着疲憊,我還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在我記憶中,瞿墨永遠都是精力充沛,可見過去十天他并不輕松。
瞿墨忽然呢喃道,“歡歡。”
我一怔,随即坐起來朝他看去,他的雙眼依然閉着,并沒醒,原來是做夢了。我軟下去,繼續目不轉睛的注視着他,像要把他刻進腦海裏。
這樣的機會應該不會再有了,等他醒來,等我将一切和盤托出,我們之間便真的走到了盡頭。
一個人的時候反而能夠看清楚很多事情,這十天裏我想了很多。從10歲到墨園到18歲生變離開,從帶着嗷嗷待哺的小易到小易查出白血病,到美亞初見到醫院天台……想得最多的,還是瞿家别墅發生的點點滴滴。
這個在我過去二十幾年裏占據了大半時間的男人,他寵過我愛過我傷過我,給了我幸福也給絕望,帶我到過天堂也讓我下過地獄……
我的人生因他而完整,再沒什麽遺憾,以後就算一個人走下去,回憶也足夠溫暖餘生。
時間仿佛停止,我安靜的望着他,等他醒來。
瞿墨這一覺睡得很久,直到快中午時分才醒來。
他睜開眼,對上我的視線,他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而我彎彎嘴角,“看你睡得很香,所以沒有叫醒你。粥涼了,我去給熱一熱,吃完我們再談,好嗎?”
因爲有所決定,所以心裏反而安定下來,第一次将自己擺在和他平等的位置上。
瞿墨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沉默就是默許,我嘴角的幅度更大,撐着站起來。坐得太久腿麻了,站起來時候膝蓋一軟,一個踉跄像旁邊倒去。一隻有力的大手适時的扶住我的腰,使我避免倒下去。
站穩身子,我強忍住鑽到他懷裏的沖動,往前走了兩步,當微涼的溫度離開身體,擡頭對他一笑,“謝謝。”
瞿墨若有所思的向我看來,我再次給他一個淡笑,離開了書房。
當我把粥熱好端上桌的時候,瞿墨下來了,在餐桌旁坐下,看到桌上的菜時眉頭皺了一下。
我看着桌上的兩個小菜,面上一熱,确實太寒碜了,忙推開椅子站起來,“不好意思,我再去炒兩個菜。”
“不用了,就這樣吃。”瞿墨淡淡的說道,拿起勺子,慢慢的喝粥。
我呐呐的坐回位置上,拿起勺子,漫不經心的攪拌着,沒有一點胃口,心裏斟酌着要如何開口。雖然打定主意要将一切都告訴他,可萬事開頭難,要說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從何說起。
開始我以爲瞿墨會問,我隻要順着話題說就好,然而并沒有,他隻是默默的喝着粥。喝完以後放下碗,等着我開口。
我索性開門見山,對上他的視線,“小易……”
“鈴……”
誰知才開剛開口,就被手機鈴聲打斷。
瞿墨看了我一眼,我隻得噤聲。看着他接起電話,可一秒不到,瞿墨表情一震,蹭的一下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我急忙追出去,”墨少……”
瞿墨充耳不聞,加快速度往大門處走。我心知肯定是出了什麽大事,心跳失衡,一直追着他走到門口。
鐵門開了,瞿墨在門口猛地站住,我走得太快來不及停住,直直撞到他背上,被反彈得後退兩步跌坐倒地上。
瞿墨轉過身來,居高臨下的望着我,深邃幽暗的眼眸如千年古井沒有一絲波瀾。
不等我開口,他語氣嚴厲的說,“待在這裏,哪裏也不準去。這一次你要是再離開,永遠不會有回頭的機會。”
說完,瞿墨匆匆的走了,鐵門在我面前哐當一聲關上。隔着鐵門,我看着藍色的幻影很快消失在樹林間,久久無法動彈。看來,這是他的最終決定。
“葉小姐。”
門衛把我扶起來,眼中有憐憫,關切的問道,“你還好嗎?”
“沒事,謝謝。”
我抽回手,慢慢往回走。看來當年的事情瞿墨都知道了,隻是他依然無法原諒我的背叛和隐瞞,所以做出了這個決定。
環視園子一周,看來餘生都要在這裏渡過了。這裏有花有草,空氣清新,不用考慮生計,有人養一輩子,想來也不錯。
我應該問問瞿墨,能不能讓張曉靜給我送台電腦過來,我可以在網上買點蔬菜瓜果的種子,開辟一塊地出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徹底回歸田園生活。
餘生這麽長,總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計劃不如變化快,下午我在書房翻找關于種植的書時,掬園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我看着意氣風發的陸芷遙,确定這次不是做夢,而是活生生的人站在我面前。
我睨了她一眼,繼續在書架上找書。
陸芷遙請輕笑一聲,走進來,“瞿墨還真是有心啊,當初你心心念念要回到墨園,現在下半輩子都在這裏度過,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我充耳不聞,繼續找我的書,我記得上次無意中看到過一本關于種植的古籍,需要的時候怎麽反而一時找不到了。
陸芷遙在我身後停下,“怎麽,老朋友見面,連招呼都不打一個。”
翻到《彙纂種植喂養椿蠶淺說》時我心頭一喜,果然有這本書。将書抽出來,翻開封面頭也不擡的說道,“我可高攀不上陸小姐這種朋友,找我什麽事,你說吧。”
陸芷遙走到躺椅上坐下,往後一靠,“沒人分享的成功終究是孤獨的,所以我找你一起品嘗勝利的喜悅。”
我心一跳,隐隐覺得不安,一邊打量着她的神色,一邊故作鎮定的說道,“喜悅也要和志同道合的人分享才有趣,你應該去找瞿磊,而不是找我。”
提到瞿磊時,她眼中迅速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卻不是恨,類似興奮。我心知不好,之前瞿墨匆匆離開肯定也和這個有關系。
正想着要怎麽套話的時候,陸芷遙的手伸到了挎包中。
想到昨夜那個夢,我頓時心驚肉跳,等待着她摸出IPDA,誰知她拿出來的隻是一個玻璃瓶,裏面裝着一塊冰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