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期然想起陸芷遙那天對瞿墨的控訴。她說瞿墨這六年切斷了她同國内的聯系,無法同家人朋友聯系。我沒有天真到相信她的這番說辭,秦牧言的話也從另一個側面證明了陸芷遙在國内是有眼線的。她之所以對秦牧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果然是如同張曉靜之前對我說的,想借他的手阻斷更多伸向瞿墨的桃花罷了。
理清思緒,“最後一個問題,秦牧言,你會害瞿墨嗎?”
秦牧言毫不閃躲的迎上我的目光,開玩笑似的說道,“生活這麽美好,我還沒有活夠,有什麽理由去招惹一個活閻王,嗯?”
活閻王?
我微微一愣,随即莞爾一笑,“是我想多了。好了,今天的事謝謝你,我也該走了。”
“慢走不送。”
秦牧言坐在沙發上沒有動。
我背對着他揮揮手,朝門口走去。
“小葉子。”
手剛扶上門把手,秦牧言叫住我。
我轉過頭,疑惑的看着他,“嗯?”
“小心陸芷遙。”
我看着秦牧言嚴肅認真的臉,點了點頭。
不用他說,我也知道今時今日的陸芷遙,比當年墨園時更可怕,她會把這幾年被瞿墨流放的痛苦,都算到我頭上。
奈何敵在明我在暗,隻有兵來将擋誰來土屯了。好在經過今天的事,張媽這裏是安全了,不過爲了保險起見,當務之急是給張媽換一個鍾點工。
“何姐不是做的好好的嗎?爲什麽要換鍾點工?”
張曉靜疑惑不解的看着我。
我關上房門,走到她旁邊坐下,給她解釋。不是因爲何姐不好,而是張媽看見何姐就緊張,這不利于她的心情健康,就憑着一點,就應該換掉。
“你想,張媽最好的情況就是維持現狀,鍾點工自然必不可少,真的要說起來,鍾點工比我們陪着她的時間都多,所以這個人很重要。”
張曉靜點點頭,“錢都不是問題,隻是合适的鍾點工并不好找,而且最近公司很忙,我确實也很難抽出時間去家政公司一家一家的問。”
我沖她一笑,“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别的沒有就是時間多,交給我吧。我其他的不會,看人還是會的。就算把蓉城的家政公司都篩一遍,也能給張媽找一個妥帖的鍾點工。”
張曉靜歉然一笑,“這太麻煩你了,我怎麽好過意的去。”
“跟我就不要這麽客氣了。撇開墨少這一層關系,就憑我才到别墅的時候,你幫襯着我,張媽又和我投緣,我不過就是做點舉手之勞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我說着站起來,“何姐的飯該做好了,先出去吃飯吧,你不好說,一會兒我來給她說。”
話音剛落,手腕一緊,張曉靜拉住我,“葉子,你這麽上心,因爲你就是歡歡,對不對?”
我低頭向她的手看去,我應該否認,可愧疚感讓我沒有否認。隻是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終于還是讓她發現了。
張曉靜猛然站起來,一臉震驚的看着我,“你真的是歡歡?”
我重重的低下了頭,就像被認出的罪人。“嗯。我對不起張媽,也對不起你,如果你要罵我就罵吧。”
張曉靜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是說爲什麽我媽第一次見面就喊你歡歡,那個時候雖然她眼神是不好,可也還沒有糊塗,不會亂喊人。而且我奇怪爲什麽你們明明沒見過,可她和在一起的時候感覺比和我在一起還親,而你也對她這麽上心。”
我低着頭,默不作聲,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張曉靜有些疑惑,“可我聽我媽說,她送你走的那天晚上山裏爆發了泥石流,你不是……”
我搖搖頭,自嘲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那天晚上下雨的時候我鑽到一個樹洞裏躲雨,剛好僥幸逃過了。”
張曉靜向我投來責備的眼神,“你這樣說我媽聽到該傷心了。她一直認爲你不在了,責怪自己爲什麽要那天晚上送你走,如果沒走,肯定就不會遇上那場泥石流,也不會……你活着就好,她也終于不用再内疚了。”
“對不起,因爲我的原因張媽才變成這個樣子。”我能說的,隻有道歉。
張曉靜拍拍我的手,“不用道歉,我又不怪你。就算心裏對你有意見,也隻是以前還小不懂事的時候,那個時候覺得你搶了我媽媽。可就算沒有你,我也是不能和我媽在一起的。”
我感激的看着她,不過,“你是怎麽認出我來的?”
張曉靜神秘的一笑,“我見過你,你信不信?”
“嗯?”我愣了。
張曉靜這才告訴我,她見過的是我的照片。那個時候她覺得我搶走了原本屬于她的母愛,又老是聽張媽在她耳邊念我有多可憐多可憐,就對我産生了好奇,于是讓張媽寄過一張照片給她。
經她這麽一說,我依稀記起來了。
有一次張媽帶我下山采辦年貨,路過照相館的時候把我拉進去拍了一張照片,隻是張媽什麽時候取的照片,照片去哪裏了我并不知道。
張曉靜舒了口氣,“隻是當時的你和現在變化太大,要不是我媽和你相處時表現格外親昵,我也不會往上聯想。沒想到我們會有機會見面。反正我也沒妹妹,這些年也一直在心裏把你當妹妹看待。你要不嫌棄,就把我當姐姐。”
我剛要點頭,她自己倒先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提議,“不行不行,是我糊塗了,這要是讓墨少知道了可不好。”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過來她的顧慮,笑道,“怎麽不行?隻要你不怪我,我求之不得。我除了有個弟弟,也沒有家人,對我來說張媽就像媽媽一樣。反正都是一家人了,以後你就安心上班,張媽我來照顧。”
張曉靜表情一曬,“這樣說起來,倒是我占便宜了,白認了個妹妹來盡義務。”
我祈求的看着她,“你要原諒我的話,就讓我給張媽盡一份心吧。能夠再見到她,有幸照顧她晚年,是我求之不得的幸福。”
張曉靜看了我半晌,終是點點頭。
我拉過她的手,“謝謝。”
張曉靜忽然眉頭微蹙,“墨少,他知道麽?”
我搖搖頭,“不知道。”
張曉靜又問,“那你準備告訴他嗎?”
我再次搖頭,好不容易輕松下來的心情變得有些沉重,故作開朗說道,“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現在才是新生。就當我和他以前從不認識,和他在一起的是另一個人,這樣或許會更好。”
張曉靜握着我的手緊了緊,“我懂了。我會爲你保密的。”
我和她相視一笑,“謝謝。”
張曉靜拍拍我的肩旁,“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不跟你客氣,你也别跟我客氣。不告訴墨少也好,公司财務出了問題,消息不知怎麽洩露了出去,影響到公司股價,現在墨少正在想辦法穩定股東情緒。”
我心一緊,“怎麽會這樣?”
昨天瞿墨就給我說最近會很忙,剛又給我打電話讓我不用等他吃飯,今天晚上不回來。我還以爲是爲了應付陸芷遙,沒想到是公司出了事。
張曉靜歎了口氣,“我隻是個小小的部門主任,具體怎麽回事不清楚,總之現在公司人心惶惶,如臨大敵。普通員工都這樣,墨少的壓力可想而知。”
“笃笃笃。”
敲門聲響起,張曉靜松開我的手,走過去開門。
何姐笑着說道,“飯做好了,可以吃飯了。”
張曉靜點點頭,“我們馬上就來。”
我到餐廳盛了飯菜去卧室喂張媽吃飯,今天從河邊回來後她情緒一直不穩定,待在房間裏不肯出門。等喂她吃完飯出來,何姐已經走了,張曉靜招呼我吃飯。
我也不客氣,坐下端起碗開始吃飯。
張曉靜說她已經給何姐結清工資了,明天就不過來了。我點點頭,“嗯,明天你出門之前我過來,帶張媽一起去找鍾點工。”
瞿墨加班的關系,我在張媽家待到她睡着後才回到自己家。
推開門,迎接我的是一室黑暗。開了燈,水晶燈散發出冷冷的光輝,瞿墨不在,總覺得屋子裏少了什麽。
洗完澡沒有睡意,去廚房喝水。這裏是頂樓,透過窗戶看去,城市閃爍的霓虹盡收眼底。
白天時秦牧言說的話在腦子裏閃過,心裏泛起一陣綿密的疼,不爲自己,隻爲瞿墨。有人的孤獨一望便知,而有的人将它層層掩蓋起來,從不輕易示人,而越是這樣,才越是心疼。
這個時候,瞿墨還在辦公室加班,也不知道吃飯沒有,他那麽挑食,也不知道工作餐能不能吃飽。
看了一眼表,十點不到,我心裏一動,準備熬粥給他送去。
粥熬好已經是十一點過,看起來很晚,可對于要通宵工作的瞿墨來說,夜晚才剛剛開始。
打車幾分鍾就到嘉禾集團的總部大樓,害怕被其他加班的人看見影響不好,我從樓梯下到停車場,再坐專屬電梯直接到瞿墨辦公室。
瞿墨一定猜不到我會給他送夜宵來吧,也不知道這個驚喜他喜不喜歡。
“叮。”
提示音響起,電梯門緩緩開啓,我朝裏看去,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驚喜驚喜,有驚無喜。
辦公桌後,陸芷遙坐在瞿墨身上,雙手環抱着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