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辦公室沒幾步,聽到有人叫我。
我一驚,循聲望去,一看是岑美微正站在秘書處的門口和我打招呼。我這才松了口氣,笑了笑,“岑助理呀。”
岑助理走過來,“葉小姐這是要走了嗎?正好我也去餐廳,剛好可以一起走。”說話間神色淡然,似乎一點也不好奇我爲什麽會從瞿墨辦公室裏出來。
被她看見我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可見她落落大方,那點不好意思也就散了。點了點頭,和她一起往電梯走去,邊走邊閑聊,“都這個點兒了岑助理還沒吃午飯啊?”因爲在醫院時候相處過幾天的關系,彼此都熟悉了,說話也比較随意。
岑美微笑笑,“剛做完手頭的工作。”
我由衷的感歎了一句辛苦,看來不管是哪一行,想要做好,都不輕松。
電梯到了,岑美微讓我先進,自己随後進來。原本空曠的電梯在每層樓都停一下,不時有人進來,我看他們眉眼間或多或少都透着疲憊,看來都是和岑美微一樣忙完工作才去吃飯的人。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他們在看到岑美微時都無一例外主動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包括有幾個看上去像是管理的人,由此可以看出她在公司的地位不一般。
很快電梯間就站滿了人,岑美微有意無意的用自己的身體将我和他們隔開。能在大集團上班的人都是有幾分眼色的,他們察覺出岑美微舉止之間護着我,再看我時候眼神中就帶了打量的神色。
講心理素質我是比不過瞿墨比不過秦牧言,可要和這些人比,我還是穩抄勝券的。臉不紅心不跳的坦然迎接他們的目光。
電梯在6樓停下時,除我和岑美微外所有人都下了電梯,看來食堂就在六樓。我看着電梯門再度關上,好奇的問岑美微,“你怎麽不去吃飯?”
“不急。”岑美微優雅的将腮邊的碎發撩到耳後,送我到大廳。
我感激的沖她一笑,“謝謝,快去吃飯吧。”
岑美微點了點頭,“好,對了,忘記問你了,這兩天的飯菜還合胃口吧?”
我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我這兩天的盒飯是她準備的,臉上微熱,“嗯,謝謝。”
“那就好,我想着之前吃了那麽久清淡的,大概你會想吃點重口味的。”岑美微說得自然,語氣就像拉家常一樣。
這讓我很不好意思,她那麽忙且是連公司管理層人士看到都要保持客氣的特助,怎麽能把精力放到買盒飯這種小事情上呢。于是想也不想就說道,“下次不用那麽麻煩了,随便買點什麽就好了。”那些菜一看就是精心烹饪的,而不是什麽大鍋菜。
她笑笑,不置可否。
我後知後覺的發現剛用了下次兩個字,這兩個字簡直不要太惹人遐想,不由臉一紅,尴尬的笑了兩聲,“呵呵,總之不用那麽麻煩,謝謝岑助理,岑助理再見。”
走出嘉禾集團的大門,張子的車已經等在門口,這一次我沒有上車,對他說我還有點事,不用他送了。張子還要說什麽,公交車緩緩進站,我沖他揮揮手,在車門打開的第一時間跳了上去。
這個點坐公交車的人很少,隻有寥寥幾個人,我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包裏有提示音響起。我摸出來一看,在看見發件人是瞿墨的時候,拿手機的手不禁抖了一下,手機差點掉到地上。
忙拿穩了,點開一看,又是一溜的菜名,其餘一個多的字都沒有。
我有些哭笑不得,瞿墨這個利息收得很徹底呀。
三個站之後,确定離開了嘉禾集團工作人員的活動範圍,我才從車上下來,換乘去骨髓庫的公交車。
*
我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看着醫務人員,“還是沒有嗎?”
醫務人員很抱歉的對我搖搖頭,“不好意思小姐,暫時還沒有查到有别的能夠和小易相匹配的骨髓,如果有的話我會打電話通知你的。”
走出大樓,一陣熱浪迎面襲來,明明烈日當空,我的心卻沒有一點溫度。雖然早就預料到是這樣的答案,可還是忍不住失望。
公交車一路搖晃,将我帶回那片陳舊的居民區。
從車上下來,走到樓下,電話想了,拿出來一看,是江醫生打來的。我有0.01秒的呆滞,然後反應過來,接起來,“你好,江醫生。”
江醫生儒雅的聲音傳來,“你好葉小姐,剛我翻開報告,沒找到小易的,所以打電話問問你,小易這個月的定期檢查是不是沒來做。”
我這才想起小易确實該去檢查了,這一陣子忙竟然給忙完了,忙說道,“麻煩你還專門打電話來問,是我忘記了,不好意思,明天就帶他過去,到時候拿到報告去辦公室找你。”
挂斷電話,本就低落的心情因爲這個電話更加焦灼不安,這是每到檢查的前幾天都會出現的症狀,跟每個月的生理期一樣。
我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的往樓上走,走到6樓的樓梯轉角處時被迫停了下來,一個男人坐在台階上,擋住了我的去路。
男人擡起頭來,赫然是高轶飛。
高轶飛唇邊綻開一抹微笑,站起來,“你回來啦,走吧,去吃飯。”
我以爲他昨天隻是随口一句話,沒想到真的來找我吃飯,看他樣子不像才來而是等了很久,不由得連聲抱歉,“不好意思啊,我剛有事出去了會兒,讓你等久了。”
眼下這種情況我再不願意也不可能将他拒之門外,幾步走上去打開門請他進屋。
我和辛月在這裏住了三年,這還是第一次有男人進來。
這裏原本是個大套一,房東爲了好租改成了小套二,不過這也改變不了房子總共隻有60個平方的事實。好在我和辛月都是隻求溫飽類型,收拾幹淨可以住就行,對其他的沒有要求。住久了也就習慣了,并不覺得小。
現在高轶飛高大的身軀往中間一站,客廳立時就顯得局促起來。尤其他身上的穿着,在整個房間裏顯得格格不入。
“等我一下。”
我給他倒了杯水,轉身到廚房去放東西。
“你已經吃過飯了?”
我邊洗飯盒邊回頭,原來高轶飛跟進廚房來了,剛好看到琉璃台上還放着菜。
我嗯了一聲,“這裏熱,你先出去吧,我洗完就出來。”廚房沒有空調,加上和客廳被門隔開,冷氣吹不進來,每到下午悶熱得像個大烤箱。
“家裏有飯那還出去吃什麽,你随便給我做點不就行了。”高轶飛不僅沒有出去,反而一點不嫌髒的往牆壁上一靠,目光落在我身上,那語氣,那熟稔的語氣沒把自己當外人。
我哭笑不得,再怎麽也沒有拿剩菜招待客人的道理,雖然這是給瞿墨帶飯剩下的并沒有動過。更重要的是,潛意識裏我覺得留人在家裏吃飯就表明兩人關系很親近,有點不分彼此的味道。我現在還想着怎麽和高轶飛拉開距離,更不能自毀長城。
把洗幹淨的飯盒擦開水放到一邊,甩着手上的水趕人,“樓下有個小吃店,味道不錯,剛好我要去給小易買吃的,走吧。”
高轶飛人是從廚房出來了,又坐沙發上了,原本挺大的沙發被他這一坐,瞬間顯得迷你起來。他讨好的看着我,“怎麽,都到你這裏了都不能賞頓飯吃?”
他都不見外了,我也不客氣,想也不想就回他,“我記得昨天可是某人說的要請我吃飯。”
高轶飛點了點頭,“是啊,我是說過請你吃飯。可你都吃過飯了,去也是我一個人吃,那多沒意思。将就有的給我對付一下就好了,等晚上我們接了小易去吃大餐。”
沒辦法,他不走我還真不能攆他走,隻得再次回到廚房。現成的飯菜沒有動,雖然他口口聲聲說将就對付一下,我可不能真的拿剩菜給他吃啊,重新給他煮了一碗煎蛋面。
“哇,好香。”
高轶飛走過來,看到煎蛋面時怔住了,連我遞筷子給他都沒反應。
果然是吃慣了山珍海味,哪裏吃得慣這些平民食物。“說了出去吃你不願意,看吧,吃不下吧。”說着就去端,準備拿回廚房。
手剛一觸碰到碗的邊沿,一隻寬大的手掌落到我手,把我的手拿開。
我擡頭去看高轶飛,驚奇的發現他眼裏不知何時有了濕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也愣住了,看着他拿過我手裏的筷子,坐下來吃面。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有那麽一瞬間,我從他吃面的動作裏看到了虔誠,仿佛是在品嘗着不可多得的美味珍馐。
我使勁兒的眨了眨眼睛,一定是錯覺,現在的高轶飛穿着名牌開着豪車,一碗家常煎蛋面怎麽可能入得了他的眼?我在一旁坐下,給自己倒水。
“你還記不記得你那時給我煮過一碗煎蛋面?”
正在吃面的高轶飛擡起頭來望着我,眼裏閃動着異樣的光芒。
我倒水的手停在半空,恍惚記得好像是有那麽回事。
見我想起來了,高轶飛的眼睛更亮了,我被他看得毛毛的,借着喝水的動作移開視線。就聽他說,“那天其實是我16歲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