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最近總是在給自己挖坑,明明想在事情剛有苗頭的時候把那點苗頭扼殺在搖籃裏,可沒想到反而把自己給推到了坑裏。
高轶飛說完,笑容又重新浮現在臉上,視線上下打量了我一遍,“這都十幾年了,個子倒是長了不少,膽子咋還那麽小呢。怕什麽,當初我說的話一直算數,不會害你也不會吃了你。”伸過手來接過小易,“前面帶路,你這樣抱着他也睡不好啊。”
知道拒絕不了,我兩步走到前面,疑惑的看着高轶飛,“你有孩子了?”
高轶飛一頓,“問這幹什麽?”
怕他誤會,我忙解釋,“沒什麽,看你這麽有經驗,随口問問。”
高轶飛哦了一聲,随即解釋道,“說出來你也别笑,我之前在一家孤兒院做過義工,那裏有很多二三歲的孩子,帶過幾次就熟了。”
我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大男人手足無措的抱着小孩子哄的畫面,再看他時臉上就帶了笑,“雖然沒想過這輩子還會再看到你,不過見到你現在這樣,真很爲你高興。”
高轶飛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沒什麽,閑着也是閑着。”
“謝謝你啊,辛苦你抱了這麽久,挺沉吧。”站在門前,我伸出手要去抱小易。
高轶飛沒有松手,“都到這裏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再換手他該醒了。”
言下之意是要幫我抱進去,見我猶豫,開玩笑似的說道,“怎麽,家裏有人,不方便讓我進去?”
我并不願意把自己的私人空間呈現在外面面前,不好意思的笑笑,“怎麽會,隻是很亂。改天吧,改天請你吃飯。”
看出我的心思,高轶飛輕笑一聲,把小易輕輕放到我手上,“就算吃飯也是我請你。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今天也晚了,你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找你。”
我手上一沉,忙抱緊小易,等高轶飛把背包放到門口,下到樓梯轉角處看不見了,才回過身掏出鑰匙開門。剛推開門,高轶飛的聲音從下面傳來,“對了,你明天在家嗎?”
我轉頭一看,高轶飛重新出現在轉彎處。這人還真是說風就是雨啊,我有些哭笑不得,見他還等着我回答,隻得沖他點了點頭,“在的。”
“明天見。”
這一次,高轶飛滿意的走了,等了半分鍾他沒有再出現,我這才進到門裏,分出一隻手把背包拎到門内,拉上門反鎖好。
小易剛一放到床上,就醒了,迷迷糊糊的問我,“那位叔叔呢?”
我摸摸他的頭,“叔叔自然是回叔叔家去了,睡吧。”
小易再度閉上眼睛,又睡了。
我坐在床邊,看着他清瘦的小臉,回想着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依然覺得像做了一場夢,一切都那麽不真實。再次遇到高轶飛,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遇到了就遇到吧,生活還得繼續。
洗完澡去廚房喝水的時候,無意中看見貼在冰箱上的便利貼。這才想起明天中午還得去給瞿墨送飯,可剛才高轶飛問我在不在的時候,我回答他在。
我很快釋然,高轶飛也不過就那麽随口一問,是不是真的要來尚未可知,更何況一天那麽長,不一定就是中午那會兒。
*
送完小易直接去菜市場。
因爲瞿墨之前指明了要吃什麽,有的放矢,很快就買好菜,回到家裏算着時間開始做飯。這一次時間充裕,不像之前那樣手忙腳亂,我不慌不忙的做完,把菜都裝到飯盒裏,才11點20不到。
出門前換衣服的時候想到昨天的撞色,特意挑了一件橫條紋的T恤和做舊牛仔褲。
到樓下的時候,想到高轶飛昨天的話四處看了一眼,并沒有看見那輛霸氣外露的大奔。我搖搖頭,果然是我想多了,他不過随口一句話,怎麽能夠當真。
走到路邊,遠遠看見一輛空出租過來,正要招手,熟悉的黑色商務車開過來停靠在我面前,玻璃窗搖下,露出張子熱情的臉,“葉小姐。”
得,瞿墨的這午飯也真是投了價了。
張子依然那麽健談,從國内新聞扯到國際新聞,再從國際新聞扯到家長裏短的社會新聞,很快就到了嘉禾集團。
車速慢下來,我正想着前台那姑娘今天見着我會不會有異樣的眼光,誰知車子并沒有停下來,而是直接轉到了地下停車場。
不虧是瞿墨的好司機,如此能揣摩瞿墨的心意,瞿墨肯定也覺得我接連在公司出現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下了車我走到電梯旁邊,正要按鍵,“葉小姐,這邊。”
我轉頭一看,張子站在不遠處的另一部電梯前叫我。
我疑惑的走過去,張子伸出食指在電梯旁按了一下,電梯門緩緩打開。我這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瞿墨的專用電梯。
這樣才能徹底不讓我被别人發現,好吧,我還是太單純了。
生活處處有驚喜。
當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無數道目光驟然落在我身上。坐在辦公室裏的人同時都向我看來時,我大腦瞬間當機,這是個什麽情況?
“你坐那邊等我一會兒。”
瞿墨的聲音點醒了僵化的喔,眼看電梯門就要再次關上,我忙兩步走出來。身上的目光又同時消失,大家都轉過頭去,不再看我。
我籲了一口氣,走到窗戶邊的沙發上坐好,桌上照例放着一個飯盒,我微微錯愕之後明白過來,那又是爲我準備的。
瞿墨正在開會,清冷的聲音不時傳來,我聽了一會兒發現聽不懂,索性把注意力放到窗外。昨天太緊張沒有注意到,落地窗正對着碧綠的護城河,濱江路上的好風景盡收眼底,真的是風景這裏獨好。
寬闊的水泥路上各式各樣的轎車奔馳着,看到車我不期然想到了高轶飛的大奔。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當年的小偷搖身一變成爲了開車豪車的成功人士,而當年衣食無憂的小女孩整日爲了生計奔波。
“想什麽這麽出神?”
我回過神來,見瞿墨剛在對面坐下,隻是彎了彎嘴角,沒接話。打開帶來的飯盒,一一放到他面前。
咕噜肉,熊掌豆腐,拌三絲,清炒西蘭花,都是他昨天指明要吃的。
瞿墨接過我遞過去的筷子,夾了一塊咕噜肉放進嘴裏,細嚼慢咽之後吞下。微微擡眼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
我臉一紅,知道他什麽意思,加白酒和加料酒的咕噜肉區别還是很大的。所以我當時是怎麽想的呢,居然會認爲他吃不出來。明明在去會所之前,他就吃過我做的咕噜肉。
我一邊哀歎着自己的智商,一邊打開另一個爲我準備的飯盒,照例豐盛異常。瞿墨這虧本買賣做的,也真是夠了。不過人家都不介意,我也不能說什麽。
多說多錯,沉默是金,想起昨天自己作死的表現,今天打定主意一句話都不說,吃完飯就走人。
瞿墨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我的心意,也很配合,吃完飯什麽也沒說。等他往後一靠,閉上眼小憩,我自覺自動的收拾好飯盒,站起來蹑手蹑腳的往外走。
走到電梯門口時,看見需要刷指紋的電梯,正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電梯發出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我冷不丁的看着來人,下一秒,手自動往背後一藏,臉紅如火燒。
“小葉子。”
電梯中的秦牧言直不楞登的看着我,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心虛的笑笑,不自然的移開眼。不知爲何,在秦牧言灼熱的目光下,竟然生出一種被原配抓奸在場的既視感來。所以真的是人比人得死,想那天秦牧言和一個女孩在圖書館熱吻被我撞見時的沒事兒人一樣的淡定,我連人家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
到底是秦牧言,沒臉沒皮的典範,很快就恢複了淡然。從電梯裏走出來,揚唇一笑,“可不巧,怎麽我剛一來你就要走。”
“不打擾你們了。”我呵呵兩聲,趁着電梯沒關上之前往走。
秦牧言伸手擋在電梯前,“别呀,相請不如偶遇,走什麽走,坐坐麽。去美亞你也不在,這有一陣子沒見,還挺想你的。”
我眼睜睜的看着電梯門在我面前合上,隻得作罷。這會兒再不鎮定都沒辦法了,轉眼對上秦牧言的視線。
這睜眼說瞎話的功夫見長啊,好像昨天在圖書館被撞破奸情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我心虛什麽心虛,劈腿的人都不心虛,我撞見劈腿的人總沒錯,何況可不是我自己要來的。
秦牧言伸手搭上我的肩,一副好哥們兒的樣子。我正要甩開,又怕惹惱了他給我出什麽幺蛾子,正兩難的時候,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到我身上。
肩旁旋即一松,秦牧言笑了兩聲,放開我,大步走到瞿墨旁邊坐下,一點也不别扭,“隻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怎麽,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了?”
我好不容易恢複正常的臉再次一熱,那種讓我嫌棄的尴尬感又來了。瞿墨沒有發話,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無措的站在原地。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瞿墨的視線向我看來。人在緊急的時候果然智商是會上線的,我竟然從他眼裏讀懂了放行兩個字,當即說道,“墨少再見,秦先生再見。”
爾後也顧不得合不合适,頭也不回的往辦公室大門走去。背後兩道灼熱的目光令我如芒在背,腳下的速度加快,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逃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