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工具間,拿上幹淨的帕子和她一起去208。
開始在這裏看見程雙绮還很詫異,打過招呼才知道她并不是固定在3樓,3樓沒人的時候,她也會到2樓包間來服務。
門推開,程雙绮走在前面,我跟在她後面走進去。
視線在看到餐桌上那兩個人時,有一瞬間很恍惚。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在這裏也能夠碰到秦牧言和瞿墨,我也真是大寫的倒黴。
秦牧言大概也沒想到進來打掃的清潔工會是我,我看見他眼中迅速閃過一抹疑惑的眼神,随即恢複自然,嘴角上翹。
他這一笑,我心裏咯噔一聲,不好的預感頓時将我籠罩。
再看瞿墨,拿着勺子不緊不慢的喝着湯,眼皮都沒擡一下。可我敢保證,他絕對看到我了。
程雙绮在旁邊扯了扯我的袖子,我回過神來,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在秦牧言右手邊,有一個打翻的小碗,湯汁倒在桌上,滴落在地上。
我低着頭走過去,手腳麻利的扶起碗,拿出幹淨的帕子擦幹淨桌上淋漓的湯汁,收拾幹淨後,蹲下來用抹布擦幹淨地上。
正要站起來,頭上一熱。
“呀,手滑了,對不住。”
伴随着秦牧言的說話聲,濃稠的湯汁順着我頭發往下滴,衣服上,褲子上全都是。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我沒想到秦牧言會使出這麽拙劣的手段,竟然把一碗湯都倒到我頭上,讓我猝不及防。
一旁的程雙绮也沒想到會這樣,然而她很快反應過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的服務員不小心。”說着走過來,一邊收拾一邊低聲說道,“還不快下去。”
我這才回過神來,知道程雙绮這是在替我接圍,匆忙說了一句對不起,後退兩步,轉過身頭也不擡的往外走。
不用擡頭,我腦海裏也能刻畫出秦牧言此時的樣子——此時他的嘴角一定是微微上翹,明明嘴裏說着對不起,臉上卻不會有半點歉意,至于心裏,那就更不會。
我知道他就是故意在瞿墨面前讓我難堪,讓我認識到自己的身份,更加是在告訴我,就算我之前替瞿墨受過傷,我對他來說依然什麽都不是。
秦牧言的心思我懂,而顯然,剛剛那一幕也讓他很滿意。
因爲,從頭到尾,瞿墨都坐在那裏舉止優雅的喝着湯。不曾擡眼,不曾開口,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你沒事吧?”
工具房的門開了,程雙绮走過來。
我用帕子擦着頭發,“沒事,你怎麽來了,不是應該留在那裏服務?”
“他們離開後我才過來的。”
程雙绮歉意的拿起帕子也幫我擦,“對不起啊,我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兒。本來他們都快吃完了,我想着反正一會兒結束用餐你也要過去,不如先進去,哪裏想到……”
“這跟你沒關系。”我打斷她,“你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欸。”程雙绮歎了口氣,“我在包間做了幾年,見過客人趁機揩服務員油的,還沒見過爲難清潔工的,你也是遇到了。”
“是啊,遇到了。”
我頂着一頭被雞湯泡過油膩膩的頭發,看着滿是油漬的衣服,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
程雙绮丢下帕子,“這樣擦擦不幹淨,我這兒有備用的衣服,你去盥洗間洗個澡。”
看來程雙绮有應付各種突發事件的經驗,隻是我有些遲疑,“這樣不好吧,這會兒還在上班期間,要是讓領班知道我,還不認爲我故意躲懶啊。而且盥洗間是爲客人準備的。”
不得不說,美亞酒店在這方面還是很人性化的。爲了避免客人在用餐途中弄髒衣服或是出現其他狀況,專門在一樓和二樓分别設立了盥洗間,供客人淋浴換衣。
程雙绮不以爲意,“沒事,大中午的有哪個客人會去盥洗間洗漱?再說這會兒都過飯點了,我剛看了一下,就還有一個包間有人,你動作快點,趕在他們離開前洗好出來。神不知鬼不覺,沒人會知道。”
她從包裏找出衣服給我,“快去吧。”
這樣确實沒辦法繼續工作,明知不妥,我也隻能接過她的衣服出門去盥洗間。
進去之前我還有些緊張,生怕裏面有人。進去之後發現裏面一個人都沒有,這才放下心來,推開浴室的門,迅速将身上油膩膩的衣服脫下來,打開水龍頭。
正洗着的時候,隐約聽見外面有聲音,心裏一緊,生怕是其他人要進來。側着耳朵聽了一下,聲音又不見了,饒是如此,我還是快了手上的動作,洗了個戰鬥澡,沖掉身上的泡泡,關掉花灑,拿下浴巾裹住身體。
也是大意了,剛進來之前見沒人我就把衣服放外面了,早知道就應該拿進來。
洗的時候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動靜,那聲音很快就消失了,之後再也沒聽到其他動靜,也不知道人是走了還是沒走。
裹好浴巾,我先打開一條門縫,偷偷向外看了看。沒有人,應該是走了。
我松了一口氣,這才放心大膽的拉開浴室門出來,走到梳妝台前,用擦了擦頭發,解開浴巾,開始穿衣服。
身後忽然有腳步聲響起,我一擡頭,一個男人出現在鏡子裏。
瞿墨!
一秒鍾呆滞之後,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着寸縷,臉上溫度急劇上升,連忙抓起浴巾裹住自己,面紅耳赤的抱着自己。
從鏡子裏望着他,“你,你怎麽在這裏?這裏是女賓盥洗室!”
“誰規定女賓盥洗室就不能有男人進來?”
低沉的聲音從瞿墨那張一開一合的薄唇裏逸出。
“……”
明知他這話說得沒道理,我卻無言以對。
瞿墨勾了勾嘴角,不久之前還面無表情的臉上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隻怕是葉小姐吧,所以,你這是欲擒故縱麽?”
“我沒有。”我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鏡子中那雙盯着我的眼睛更加深邃了。瞿墨嘴角又勾了勾,一言不發地擡腳向我走來。
随着距離的縮短,我緊張得厲害,隻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瞿墨他這是要幹什麽?
一定不會是我想的那樣!
這當口,他已經走到我背後,停了下來。
我手握成全,緊緊的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隻見他将雙手從兜裏取出,落到我背上。
當溫熱的肌膚接觸到一片冰涼,我打了個寒顫。随着他的力道加重,被他接觸到的地方隐隐作痛。我這才明白過來,他在觸碰我被打傷的地方。
“葉小姐真是豁得出去。”
低沉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我脊背一凜,聽出他話中的嘲諷之意,想也不想就說道,“不這樣,怎麽能夠引起瞿先生的注意。”
背上的手一滞,“你這是不打自招嗎?”
“我招不招重要嗎?你心裏不就是這麽想的。”
如果是以前,我大約會很喜歡這種“意外”——暧昧的氣氛中孤男寡女一點就着,我也能夠心想事成了。可在經過那天晚上那件事後,要我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湊上去,老實說,這有點難。
尤其剛剛秦牧言還在他的默許下,當衆羞辱了我一番,所以他這會兒出現在這裏,目的更加可疑。
雖然我早就丢棄了我的驕傲,連尊嚴這種東西也一踩再踩,深埋到土裏連影子也看不見,盡可能讓自己沒心沒肺裝着不會受任何傷害。可那顆心就算低到塵埃裏,它也還是存在。
我想起那晚他毫不猶豫的從我身上離開,想起他在秦牧言污蔑我時一言不發轉身就走,更想起他冷眼旁觀秦牧言對我的作踐……我盡量讓自己不難過,卻做不到無視。
明明是很暧昧的場景,空氣裏卻沒有半點情*欲的氣息,氣氛緊張壓抑得讓人直想逃離,這是個喜怒無常從不按理出牌的男人。
他微涼的手掌移到我光滑的肩頭上,湊到我耳邊在鏡中和我目光對視,“你還真是坦白。可就算你脫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有一點興趣。”
那麽親密的姿勢,那麽冰冷的語氣。
雖然我早有心理準備,可在聽到他說出的話時,還是看見鏡子中原本滿臉紅暈的女人攸然之間血色褪盡,面容蒼白如紙,僵硬得像具毫無知覺的木頭。
即便我有自知之明,也依然抵抗不住這番話對一個女人帶來的緻命打擊。
所以之前在會所那次,他之所以情動,不是因爲酒精,也不是因爲其他,而是把我當成了“她”。
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因爲那個“她”永遠不會再出現。
我心裏忽然滋生出一股報複的快感,看着鏡子裏的瞿墨,對上他的視線,“不知道瞿先生是這麽專情的人,之前種種倒真是我不自量力了,就不知道瞿先生能不能做到一輩子都爲‘她’守身如玉?”
“那是我的事,就不勞煩葉小姐費心了。”
肩頭一松,鏡子中,瞿墨潇灑的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