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後,領班給我們講解了工作内容和其他注意事項,并分配任務。“何冬芸,負責一樓大堂;齊小亞,二樓客房;李大容,三樓。”
被念到名字的三人都明顯松了口氣,再看我時,眼中就有了同情和安慰。我雖然疑惑,但面上神色不變,默默的走在隊伍後面,跟着領班來到了别墅旁邊的一棟小樓裏。在這裏,我看見很多穿着統一制服的人,應該就是會所的工作人員了。
一個面容和藹的大媽走過來,問領班,“這是新到的清潔工嗎?”
領班點了點頭,“你帶她們去安頓一下。”
“好勒,走吧。”大媽看着我們,“看你們去看看員工食堂和你們的房間。”
大家跟着大媽往前走,我站在最後面,正要擡腳。聽到領班叫我的名字,“葉歡?”
我停下來,領班看了我一眼,“你跟我來。”
我心知這是要帶我去安排工作,隻是,沒想到領班帶着我又原路走出了别墅,繞過荷花池,來到别墅的背面。
在來會所之前,我心裏已經有了計較。既然留在美亞也無濟于事,不如想辦法到瞿墨的公司,近水樓台先得月。隻是和美亞的合同有點麻煩,要想主動讓美亞節約而不是自己賠償違約金走人,這着實有點難度。不過難度再大都大不過我要接近瞿墨的心。
所以,當那棟紅瓦青牆的建築一引入眼簾,我一下子都如遭雷擊,完全懵了,整個人都陷入無意識狀态。
當心心念念的一切就這樣措不及防的出現在面前時,我沒有驚喜,反而是無盡的恐慌。就像大夏天裏等風來時,等來了一場傾盆大雨,從頭到腳淋成了狼狽不堪的落湯雞。
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這分明就是墨園。
“到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把我從震驚中喚醒,我從恐慌中醒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一扇緊閉的房門前,而在我旁邊的人從linda變成了陳叔。
我用力掐了一下手心,這裏不是墨園,這隻是墨園的複制版。隻是既然是複制版,這裏的主人肯定和墨園有關系,我幾乎可以肯定瞿墨一定就在那扇門後。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我的心一片泥濘,不知道怎樣面對瞿墨接下來的考驗。又或許,是試探?
驚喜太過,有驚無喜。那個我想盡辦法要靠近的人,變成了此時最不想見到的人。這一刻,我有轉身就跑的沖動,可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陳叔看了我一眼,“剛剛給你說的,記住了嗎?”
剛才他說的話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卻還是點了點頭,“記住了。”
工作内容重要嗎?不重要,這會兒我要還不明白那不過是瞿墨把我弄到這裏來的借口,我真是白吃這麽多年飯了。
陳叔走了,我深吸一口氣,這場較量即将開始。從沒想過,曾今相互信任的兩個人會走到今天這步,相互對立,彼此算計。
隻是我的算計爲的是小易,而瞿墨爲什麽我不知道。不過,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順利渡過這一周。瞿墨不是秦牧言,秦牧言的詭計簡單粗暴,瞿墨要出手,就一定在你還沒有察覺時已經就落入他的圈套中。之前我不就是這樣麽?至今我都沒明白自己哪裏出現了破綻,才導緻了一步錯步步錯的局面。
我告訴自己不要緊張,準備好後伸手推開門。熟悉的客廳,熟悉的陳設,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熟悉的沙發上。就算片刻之前我還才提醒過自己要小心,可當那一幕撲面而來時,整個人還是震動到無可自拔。
沙發上的瞿墨垂着頭,雙手握着一個杯子,似乎注意力全在杯子上,連開門發出的聲音都沒有驚動到他。
他摩挲着杯子,嘴角輕勾,臉上帶着一抹溫柔的笑意,像是沉浸在幸福的回憶裏,整個人都散發着愉悅的氣息。
我愣愣的看着他,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瞿墨,無論重逢之後還是離開墨園之前。在我的認知裏,瞿墨和“溫柔”這兩個字永遠挂不上關系。
不知這個讓瞿墨想念并勾出他柔情的人是誰,那一定是瞿墨最重要的人。我的心忽然像被針蟄了一下,泛起尖銳的疼。
疼痛讓人清醒,也讓我明白自己的處境。剛那樣推門,是我莽撞了,正要擡手敲門,瞿墨開口了,“你來了。”
那熟稔的語氣讓我脊背一凜,如臨大敵。
舉到半空中的手頓了一下,緊接着無力垂下,“是的,瞿先生有什麽吩咐?”
瞿墨的視線終于離開杯子向門口看過來,“不用每次看到我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拘謹,丢掉你那些僞裝。比起瞿先生這個稱呼,我更願意你喊我墨少。畢竟算起來我們也是熟人了,不用那麽客氣,你說是不是?歡歡。”
當最後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我不可抑制的打了個寒顫。那親密的語氣聽在我耳裏,無異于晴天霹靂。
拎着包裹的手緊了又緊,“瞿先生說笑了,我一個小小清潔工怎麽敢高攀您。”
瞿墨看着我,“服務人員的第一準則是什麽?”
“服從。”我想也不想就脫口答道。
瞿墨輕輕的點了下頭,目不轉睛的望着我,“那麽,你是準備剛來就忤逆上司的意願嗎?”
忤逆的帽子太大太沉,不是我能扛得動的,低下頭錯開他的視線,“不敢,墨少。”
“好了,坐了這麽久的車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時間還長,不必急在這一時。”瞿墨将手裏的杯子放到茶幾上,起身走了過來,經過我面前時,停了下來,“那就辛苦歡歡了,不過隻有讓你來打掃這裏,我才放心。”
他的每一句話在我聽來都别有深意,不敢掉以輕心,隻能打太極,“墨少客氣了,這是我的本職工作。”
瞿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在看到我手上提着的包時,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随即恢複自然。指了指樓梯的方向,“你的房間在那裏。”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樓梯旁邊有一道門。我看着那道門,悲喜難明。以前在墨園,那間房屋是保姆住的。我沒有想到這裏不僅外面布局和墨園一樣,就連房間裏面也是一模一樣。除了布局,連擺設和家具這些都一樣,幾乎是将墨園原封不動搬到了這裏來。
瞿墨他,難道也懷念當初墨園的歲月嗎?
我忍住心裏洶湧澎拜的情緒,面上不動如常,去看瞿墨,“我知道了。”
瞿墨從我臉上收回視線,走到門口時候轉過身來,“哦,對了。這幾天外面人多,我不想看到閑雜人等出現在這裏,所以爲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煩,這幾天你暫時先不要出去。吃飯什麽的要辛苦一下自給自足了。冰箱裏有食材,可以随便取用,每天會有人過來補足,如果有什麽想要吃的,可以告訴送菜的工作人員,他們會爲你準備。”
“好的,我知道了。”
瞿墨交代完走了,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盡頭,才長長了松了一口氣。收回視線,這才有精力仔細打量屋内的一切。
視線首先落到茶幾上的那個杯子上,剛才瞿墨看它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愛人,這不能不讓我好奇。
剛才距離太遠,又被瞿墨那樣拿着,隐約隻看見是一個白色的杯子。走近了發現這個杯子隐約有些熟悉,随着距離縮短,杯子越來越清楚的映入眼簾,不平整的杯身表面,有很明顯的掌印,看上去很粗糙,一看就是初學者的的塗鴉之物。
我的手一松,包裹掉落在地而不自知,彎下腰拿起杯子,手指剛好和杯身上的掌印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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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杯子真的是很……”男人摩挲着杯子表面,半響吐出一個詞,“獨特。”
女孩面上一紅,“你其實想說很醜吧。”
男人唇邊泛起一絲笑意,“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女孩面上的紅暈更深了,轉身作勢要走,男人再次開口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麽忘記說了?”
女孩擡起的腳落回原地,輕咬下唇,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那個,墨少,生日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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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杯子是瞿墨23歲生日時我送他的禮物。
我一直認爲我的人生是在遇見瞿墨之後開始的,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我對他充滿了感激,也想讓他知道我對他的感激之情。奈何在墨園,吃的住的用的都是他給的,我想不出有什麽東西能夠表達我自己的心意。
這種苦惱一直延續到他生日前半個月,瓷器店老闆來墨園送訂制餐具時。看到那一個個精美的杯盤碗碟,我突發奇想,我可以自己做一個杯子給他啊。
在墨園山腳下有一個古鎮,在那裏有許多燒制瓷器的個人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