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該說什麽,瞿墨忽然輕笑一聲,“葉小姐這樣多才多藝,做個清潔工果然是屈才了。”
話題跳躍得太快,我有點跟不上節奏,等我反應過來,瞿墨人已經坐到車子裏,俊逸的臉消失在升起的車窗後。
這一整天上班的時候都心神不甯,天色發白時走出酒店都沒有意外發生,這才松了口氣。
回到家照例算着時間帶着特意爲小易做的菜出門去幼兒園和他一起吃飯,剛走到樓下,手機響了。我拿起來一看,是領班。
疑惑的接起來,領班火急火燎地說道,“你現在馬上到酒店來。”
“可……”我才剛開口,領班已經挂了電話。
我一頭霧水,不知道領班十萬火急把我叫回去幹什麽,唯一确定的是酒店那邊肯定有事,也不敢耽擱,轉身到車棚取了車,騎着小電驢就往美亞趕。
下車的時候,看着盒子裏的飯盒,眼前浮現出小易失望的小臉,心裏一酸。邊往裏走邊拿出電話給他們班主任老師打電話,讓她告訴小易我今天有事,改天再去看他。
挂了電話一擡頭就看見在領班站在大堂裏來回踱步,眉頭緊皺,随時挂在臉上的微笑不見了,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領班。”
我叫了一聲,她轉過頭來。我明顯察覺到她在看到我時的松了口氣,開始隐隐覺得有些不安,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等着我。
不容我細想,她已經走到我面前,面露責備,“到處找你都找不到,誰讓你和老賀換班的?”
“這……”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沒想到領班十萬火急把我叫來居然是因爲這個,因爲換班太正常不過,誰沒有個急事,隻要保證崗位上有人就可以了。
“算了算了,以後換班記得提前和行政那邊說。”
領班說着,一把從我手裏拿過飯盒,随意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放,“現在快去換衣服,馬上去包間服務。”
“包間?”我愣了,懷疑自己聽錯了。
領班拉着我就走,“是的,包間。今天的客人不是一般人,雖然你來的時間短,但大家對你的工作都有目共睹,從來沒出過錯,客人對你評價也高,所以讓你過去。”
我被動的跟着領班往裏面走,“可我不是專門負責客房清潔衛生的麽?”
說着已經來到雜物間門口,領班停下來,嚴肅而認真的看着我,“服務行業從來不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向來靈活多變。你要把自己當成一塊磚,哪裏需要往哪兒搬。”說着推了我一把,“好了,快去,換上衣服,我帶你過去。”
一通話說得我啞口無言。領班的話無疑是對的,我無可反駁,到雜物間裏取了自己的工作服迅速換上出來。
過去的路上,我問領班,“那我要做些什麽,有什麽要注意的?”包間我從來沒去過,就算工作一樣,可有人和沒人的區别是巨大的,有人就代表着變數。
領班腳下一頓,随後恢複正常速度,隻是再看我時眼中明顯多了幾抹欣賞,“我就知道把你喊回來沒錯。一會兒你機靈點,記住眼明手快這四個字就夠了。”
美亞爲了滿足不同層次的顧客需求,除了在一樓有用餐大廳,在二樓也設立了雅間,三樓更有集喝茶用餐休息于一體的豪華包間。
領班帶着我來到三樓,指了指過道盡頭緊閉的房門,“裏面有服務員,你先站在這裏,裏面喊你再進去。”
我點點頭,目送領班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收回視線低下頭去,把自己站成一個雕像。
也不知過了多久,沉穩的腳步聲落入耳裏,由遠及近。
很快,一雙黑色的男士皮鞋出現在視線裏,我醞釀了下情緒,扯出一抹職業化的笑,稍稍擡起頭來,張開嘴,“歡,迎光臨。”聲音在看到來人時不自然的停頓了下。
瞿墨清冷的眸子掃了我一眼,面無表情的從我面前走了過去,看不出半分情緒。
我收回視線,重新低下頭去。那晚之後,我知道我和瞿墨必定會再見面,那輛小電驢時時刻刻提醒着我他的存在,隻是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乍然相遇。看來以後要做好心理準備,不管在哪裏看見他,都不用吃驚。
忽然覺得有哪裏沒對,再次擡眼向他看去。在他手裏,拿着一個飯盒,而不到半個小時前,那個飯盒還在我手裏。
大腦迅速倒帶,我想起來是剛到大堂的時候領班從我手上拿過去随手放在一張桌子上的,怎麽會落到他手裏。
我有一股沖上去要回來的沖動,可那不過是想想,看着他目不斜視的過道盡頭走去,潇灑的身影消失在那道門後。
我不得不惡意揣測,難道我被突然叫回來是瞿墨授意的,目的就是那個飯盒?不可能不可能,這個想法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正想着,一道沉悶的撞擊聲突然在過道中響起,循聲望去,聲音就是從瞿墨消失的那道門後發出的。
接二連三的撞擊聲從那道房門裏傳出,聽得人心驚膽顫。
裏面一定是出了什麽事,這個認知讓我再也淡定不下去,瞿墨還在裏面,也不知道之前裏面都有些什麽人。
跑過去就要敲門。擡起的手停在半空,想起領班的話,就算裏面發生了天大的事,在客人不叫的情況下,我一個清潔工都都不能進去。
半空中的手無力的垂下,一道門,隔開兩個世界。
就在我擔心不已的時候,房門轟然一聲被推開,兩個面目猙獰的男人從裏面沖出來。我急忙後退兩步,剛好險險的躲開,濃濃的鐵鏽味直往鼻子裏鑽。站穩腳步,放眼看去,隐約能看到兩個男人西服裏面的白襯衣上有斑駁血迹。
我馬上轉過頭朝房間看去,椅子家具陳設什麽的東歪西倒,滾落在地上,原本的豪華包間看上去一片狼藉,猶如台風過境。
混亂之中,白衣黑褲的瞿墨就那樣安然的坐在那裏。在他面前的大圓桌上,擺滿的各式各樣美味的精緻菜肴,他連看也不看一眼。表情平靜的打開面前的飯盒,拿起手邊的筷子,優雅的夾起一塊咕噜肉放進嘴裏。
那不慌不忙的樣子,就好像身處高檔的餐廳,整個人沉浸在食物的美味裏。周遭發生的一切都跟他沒有關系,半分都落不到他眼裏。可顯然,剛剛在這裏發生過一場很激烈的争執。
這是不是就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畫面太詭異,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我怎麽會有那麽荒謬的想法竟然會認爲出事的是他,他可是瞿墨啊,向來三言兩語就要人性命的從來不是别人,而是他。
“快進來收拾。”
低低的女聲響起,我凝神看去,美麗嬌俏的服務員此時面色慘白,走路時腳步虛浮,看上去受了極大的驚吓。
我忙低頭走過去,蹲下來和她一起收拾。輕手輕腳的将家具陳設擺回原位,生怕打擾到他。接着把地上的碎片垃圾掃掉,房間重新恢複整潔。
整理好房間,我跟在服務員後面走到門口邊規規矩矩的站好。時間就像停滞了一樣,每分每秒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房間安靜得可怕,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見。精美奢華的豪華包間,讓人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美感,隻有壓抑。
“下去吧。”
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房間的甯靜,我和服務員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讓人無比壓抑的房間。
瞿墨讓我們走,我們卻并不敢真的就走,隻不過是把扮雕像的地方從包間裏挪到了包間外。不過到底隔着一道房門,這讓他的影響力降低了不少。房門關上那一刻,我和服務員面面相觑,爾後同時長舒了一口氣。
服務員拍了拍胸口,顧不得什麽站姿儀态,往牆上一靠,驚魂未定的說了句,“吓死我了。”
我沒有接話,隻是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她說這話隻是在舒緩自己的情緒,并不是真的想要和我說什麽。能夠在美亞做服務員,都知道什麽該說不該說,更别說出入包間的服務員,那就更是人精一樣。
每層樓都有一個共用的茶水間,我看了看正好就在走廊中間的位置,走過去接了一杯水過來,遞給她。
服務員詫異的看向我,我對她笑了笑,“喝杯熱水會好一些。”
“謝謝。”
她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接過去,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捧着杯子的手還微微有些顫抖。
一杯水下去,她臉上慢慢有了血色,等到職業化的笑容重新回到那張妝容精緻的臉上,我心知她已經從恐懼中平靜下來了。從她手中拿過杯子,回到茶水間丢到垃圾桶裏。
再次站到包間外面,沒一會兒,房門開了,瞿墨走了出來。
我們齊齊低下頭,彎了彎腰,“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光臨。”
話音剛落,有東西朝我飛來,我下意識伸出手去,一個方形的東西落到手裏。定睛一看,正是我的飯盒,裏面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