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轉開頭,心裏咯噔一聲,想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了,我這一下沉不住氣又把自己繞進去了。
小鬼難纏是不假,可眼下好不容易閻王出來鎮住小鬼了,我卻又連閻王都得罪了。花樣作死,大概就是說的我。
我沒有等來瞿墨開口,反而是妖精男跳了出來,狠狠的剜了我一眼,“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說着轉過去拉瞿墨,“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們走吧,這什麽破地方,又熱又悶,看着就讓人心煩。”
瞿墨從我身上收回目光,轉身上車,妖精男自然緊随其後。車門關上的同時車子啓動,絕塵而去,很快消失在我視線中。
我收回視線,渾身力氣都被抽走一般,再沒有力氣支撐起下去,抱着自己慢慢的蹲了下來。
面前,是那支被妖精男碾碎的藍色花朵。
我應該慶幸,這件事情就這樣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不了了之,算起來到最後還是我占了便宜。可我感覺不到一點喜悅,隻覺得累,從未有過的累。
“終于走了。”
賀姐拍着胸口從裏屋走出來,“剛才真是吓死我了,我連大氣都不敢出。”在她身後,是同樣心有餘悸的花店老闆。
賀姐走到我面前把我拉起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不起啊小葉,我剛才本來是想出來的,可我看那男人惹不起我就……我這份工作是一定不能丢掉的。你,你不要怪我啊。我不是不講義氣,我隻是……”
我順勢站起來,打斷她,“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的,我不怪你。”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緊要關頭選擇自保也是本能。尤其當下,“講義氣”的成本太高,所以才會有那麽多人選擇死道友不死貧道。
賀姐感激一笑,接着憤憤然說道,“你說這些人也真是,明明不缺這幾個,偏要跟我們過不去……好在,最後這花還是給我們了。”
說完轉過頭去看老闆,“我就說沒見過品相這麽好的花,原來是進口貨。這次便宜你了,還是按之前談好的價錢算。”
老闆連忙擺擺手,“這便宜我可占不了,你趕快拿走吧,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也不要過來找我了。”
看來老闆也聽到了瞿墨那句話,“銷贓”兩個字一壓下來,現在你就算把錢放到她面前,她也不敢伸手。
賀姐沒想到老闆這個時候會反悔,眼看到手的錢就這樣沒了,自然不依。袖子一挽,和女老闆開始争執起來。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我無言的走到門口,将賀姐和女老闆的争執聲抛在身後。
幾米開外的馬路上,各式各樣的轎車疾馳而過,人行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撐着傘步履匆匆,每個人沿着自己的線路和目标堅定的走下去。不像我,每一步都走得顫顫兢兢,從不敢去想明天會怎麽樣,也不知道這種針尖上行走的日子能過多久,隻能蒙着頭往前走。
身後的争執聲漸漸消了下去,我回過頭去,看着一臉愛莫能助的花店老闆和一臉憤憤不平的賀姐。人生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隻要還活着,生活就要繼續。
花店老闆到底還是沒有接下那一堆如燙手山芋般的藍色妖姬,賀姐恨恨的把花放回三輪車上,招呼我坐上去,“走,那麽多花店,我就不信沒人收。”
被賀姐不幸言中,此後走了十幾家花店,直到天黑,竟沒一家花店老闆肯收。我不知道妖精男是怎麽辦到的,但這一定是他的手筆無疑。
夜幕降臨,路燈将整個城市點亮。
十字街頭,昏黃的燈光下,是賀姐絕望的臉。賀姐終于肯相信,這些價值不菲的花此刻一文不值,真成中看不中用的垃圾了。
她蹬着三輪車來到一個垃圾桶前,翻身下車,拿着車上的花作勢欲往垃圾桶裏塞。
我攔下她,“别扔,給我吧。”
“給你給你,全都給你。”賀姐把花往我懷裏一塞,“都是你的了,拿去吧,不值錢的東西有什麽用。”
我環顧四周,看見不遠有個街心廣場,指了指,“你幫我把花送到哪裏吧,我一會兒讓朋友到那裏來接我。”
賀姐幫我把花送到廣場一角,毫不留戀的騎着三輪車走了,幾個小時前怎麽都不肯放手的藍色妖姬此刻如棄敝履。
看着賀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我蹲下來将花整理了一下,站起來掃了一眼廣場上的人群,醞釀了一下扯開嗓子:“這裏瞧這裏看,藍色妖姬大甩賣,10塊錢一支帶回家。”
瞿墨不就是想這花爛在我手裏氣死我嗎,我偏不如他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