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是拉近距離的最好方式。飯吃到一半,賀姐的話匣子打開了。
原來,不僅是客人不要的花,包括其他東西,一旦貼上美亞的标簽就不愁沒人要。這樣說吧,就是從美亞裏拿一塊香皂出來都是香饽饽。
我問賀姐,“上面就不管麽?”
賀姐搖頭,“每次退房洗漱用品必定換新的,你不拿也是當垃圾丢掉,隻要不做的太過分太明目張膽,上面哪有那個閑心來查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伺候這個總那個總都還伺候不過來呢。就說那些客人丢掉的東西吧,就算一時手誤丢錯了,也沒那個閑功夫回來找。”
我很想問如果不小心遇上那有閑心的,不就出亂子了麽。可看着賀姐一臉喜氣,到底還是沒說出來。
晚上和辛月說起這事,辛月說賀姐也是沒辦法,她有個念大學的兒子,做清潔工每個月算上獎金撐死2500,吃喝上再省也供不起一個大學生。她年紀大了又沒文化,隻有從這些地方打主意。
我聽得心裏一片黯然。寒門驕子,區區四個字,道不盡無窮的艱辛。
說完賀姐,辛月問我,“那麽你呢?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我收回心神。
辛月伸出食指戳了我一下,“你去美亞做清潔工是不得已而爲之,本來也不是沖錢去的。但也不得不考慮就清潔工那工資,就算你借種成功,天價的手術費又怎麽辦?”
“這個啊。”辛月的擔憂也是我的擔憂,不過,“等這邊上正規了我還是去擺地攤呗。現在小易在那邊有專人照顧,不上夜班我就有時間去擺地攤。”
辛月擔心的望着我,“這樣身體吃不消的。”
我苦笑,“不是一直這樣過來的麽。”
小易從咕咕墜地開始就跟着我了,小時候離不得人,我就帶着他打工。那幾年飽嘗艱辛,看透了世态炎涼人情冷暖。這種情況在小易3歲時有所改善,白天我把他送到幼稚園,自己去上班,晚上接他回來後還帶着他一起到夜市擺地攤。
小易查出慢性粒細胞白血病後,我決定找瞿墨“借種”。爲了以防萬一就把他從半托幼稚園轉到了封閉式全托幼稚園,一個月接回家一次。
謹慎總是沒錯的,瞿墨那樣的人,給他一根線就能理出一片網,我不能不小心。
辛月看出我是想小易了,歎了口氣,“明天我休息,我去看小易吧。”
我感激的看了辛月一眼,“嗯,麻煩你了,我給他做點喜歡吃的你帶過去,告訴他姐姐忙完了就去看他。”
辛月擺擺手,“我們之間還說哪些,到底是不是姐妹?”
我把頭靠在辛月肩上,“嗯,姐妹。”
辛月感歎道,“不過說實在的,你這個姐姐也太稱職了,爲了弟弟能夠如此犧牲。放在很多家庭,連父母未必能爲子女做到這個地步。”
“誰讓我母親一生下小易就撒手人寰呢,至于那從未謀面的父親更指望不上。沒辦法,長姐爲母麽。”
我站起來,朝洗手間走去,“我明天早班,會在走之前把東西做好,到時候你别忘了帶過去啊。”
“知道啦,長姐爲母。看小易以後要怎麽報答才能還你這份恩情。”
我轉過頭去看着辛月,“你錯了,我做這些并不圖他回報,我隻是在對一個生命負責。隻要他這一生過得好過得幸福,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辛月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眼,“這想法,比我都還與時俱進,怎麽看你都不像沒念過大學的。所以,連高中都沒畢業這樣的話是騙我的吧?”
我移開視線回過頭不再看她,“騙你有錢拿嗎?我不是給你說過我以前在一戶有錢人家當傭人?你總不信。”
“我信,我信,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對了,賀姐那邊……”
我背着她揮揮手,“我知道,人艱不拆。”
不然我也不會答應去吃賀姐的串串了。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我那樣就是告訴賀姐,讓她放心,我就算不像她那樣做,也不會拆她的台的。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把小易愛吃的豆腐釀做好,出門去美亞。大約是起來太早的緣故,眼皮一直跳。
拖地的時候,賀姐見我不時直起身揉眼睛,笑道,“左眼跳災右眼跳财。你是左眼跳還是右眼跳?”
“兩眼都跳是什麽?”
賀姐兩手一攤,“沒睡好呗。”
正說着,賀姐身上的對講機響了,“1618已退房,1618已退房,請分管樓層的清潔工前去清潔,聽到回複,完畢。”
“收到,完畢。”
賀姐按了對講機,拿上工具,“活兒來了,走吧,1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