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谷非常清楚自己現在的社會影響力，是聖女，是公衆人物，這點還是要注意的。
康敏朝芩谷拱了拱手：“忘了自我介紹，我不僅是逸凡的堂哥，還是聖上欽封三品常服欽差，有代天巡牧，查訪民情的職責。所以，若是姑娘的建議有道理，未嘗不可扭轉乾坤，防範未然。”
芩谷倒吸一口氣，沒想到對方來頭如此大，幸好沒有唐突。
連忙朝對方行禮，“民女見過康大人，之前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其實之前芩谷去求見越大人的時候，康敏正在府中小坐。
雖然門房報上靈龜山聖女的頭銜，可是在越大人眼中根本算不得什麽，有皇帝賞賜欽封又怎樣？要是真有能耐有背景的話，早就有了實權，還會是一個“民女”嗎？
不見，不見。
但是旁邊的康敏說，還是見一見，聽聞對方醫術了得，曾經救了一城的百姓。
越大人對什麽“醫術了得”“一城百姓”更不感興趣，恐怕也是吹的吧，但是康大人發話，那肯定要見的啦。
于是在芩谷進去的時候，康敏便在暫時站到了屏風後面，自然将兩人的談話全部聽了去。
芩谷不知道，原來自己以爲可以頂着皇帝欽封“天下第一聖女”的頭銜，有了這一層光環，行事方便一點呢，發現還真是她想多了。
也罷，反正自己也不是需要别人的垂憐才能混飯吃的，她有自己的真本事，人不求人一般大。
平靜了心緒，芩谷便開始認真分析蒼梧縣的情況。
因爲關乎到委托者的族人，芩谷非常上心。
用了兩個多月将汐河兩岸走了個遍，也幸好她有武功傍身，可以攀山越嶺，換做普通人還真幹不下來。
所以芩谷也掌握了很多汐河的資料。
這裏應該是一片河流沖擊平原，也就是說，曾經在很早以前，肯定發過大水，所以這片平原就是上遊沖擊下來的河泥沉澱下來的。
如此，就不排除會再次發生洪災的可能。
而且因爲龜殼卦象指示，芩谷對自己的這個猜想愈發笃定。
洪災過後就是幹旱，到時，這千裏的沃野反倒成了蝗蟲的溫床…由這裏生起，然後開始向其它地方遷移，成爲大規模的蝗災。
芩谷根據自己掌握的信息，結合自己的猜想，一邊說着，一邊沾着茶水，直接在桌子上描繪出來。
康敏聽的很認真，不時微微皺眉，很顯然他并不是在敷衍，而是也在思索。
等芩谷說完，過了好一會，康敏說道：“你剛才說的，實際上在十年前發生過一次洪水，不過當時在全力搶救之下，損失并不嚴重。這些年每年都會抽調大量人力物力對河道進行清淤。若是真發生那麽大規模的洪災，恐怕整個蒼梧縣都要被淹。我想知道，你說的這些，可有什麽依據？”
芩谷手指端無意識地輕叩着桌面，她有些猶豫，自己該怎麽說呢？
思慮一會，芩谷擡頭看向康敏，非常認真地說道：“實不相瞞，我是根據一則卦象推衍出來的。”
這麽大的工程，絕不是她随便兩句話就能決定。
對方已經說明了身份，以對方自信的程度，應該具有一定的話語權。
芩谷想了想，仍舊決定坦誠一點。
雖然聽起來仍舊非常的荒謬，但是至少表明她是認真的，是真誠的。
芩谷“大概在三年後，這裏可能會爆發一場非常大的蝗災。但是這段時間我經過觀察，據說已經有三個多月沒有下雨，從時間上來說，蝗災不是爆發在現在，那麽久旱必雨，可能在不久會有大雨，而這裏又是地勢低窪的地方，若是周圍地區都強降雨，所有的雨水加上原本高山上的河流，全部都彙聚到這裏的話，很可能變成一場災難。澇災後很可能會出現旱災，而幹旱後的土壤變成了蝗蟲的滋生地，所以……我覺得應該防範未然，先在上遊對河道進行疏流……”
“這兩個月我走了很多地方，發現就在上遊二十多裏的地方，在河道的另一邊有一個谷地，根據地圖顯示，那邊沒有村落。或許可以挖開那邊的一段山體，把河流引到那邊。而且，那裏的地勢，就算谷地也比這裏高出許多，當幹旱的時候，可以再将谷中的水引流到這裏……”
聽完芩谷滔滔不絕的講訴，茶室裏靜極了。
康敏定定地看着芩谷的眼神，鄭重中帶着一絲驚異。
如果說對方展開調查的初衷隻是因爲一個卦象，略顯幼稚的話。
那麽後來對方說的那些，絕對不是信口雌黃，隻憑着卦象和自己想當然的說法。
而是經過切切實實地，經過調查後，有着充分論證後的結果。
之前對這個聖女的了解隻停留在堂弟的描述：對待感情天真而執着。
以及旁人的評價：宅心仁厚，灑脫不羁。
他之所以刻意單獨邀請對方喝茶，一方面的确是爲了堂弟康逸凡。
其實他一開始也會下意識覺得，對方是不是知道堂弟的身份，所以才特意找來的？
他甚至想過，他可以同意她除了再糾纏堂弟之外的所有要求，比如把她安頓在康家……沒想到一開口，對方就非常幹脆地表示，對逸凡毫不在意。
另一方面，他則是很好奇，一個女子怎會對越縣令說出那樣的話？
究竟是對方一時頭腦發熱的信口雌黃，還是有什麽真憑實據？
如果是前者的話，那麽越大人說要定她一個妖言惑衆的罪名也是理所當然。
沒想到，這細談之下，他内心對這個蒙着面紗的女子有了微妙的變化。
一種敬慕之情油然而生，一個女子能做到這個份上，讓好多食君俸祿的在位之人汗顔。
康敏神情凝重，隻是疏流和上遊水庫這個問題，他必須好好想想。
聽起來簡單，但是實際做起來卻難于登天。
最後說道：“你說的這個我會認真考慮，可以的話，二十天後我給你答複。”
不管芩谷說的怎樣天花亂墜，他必須去實地調查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