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銳利的金屬交響。
銀色的弧光在幽暗的城堡大廳裏閃過一束鋒利的軌迹。
聖武士青年忍着痛用左手抓住小醜向自己刺來的匕首,小醜情急之下橫起左手的短劍強行招架住前者揚起銀劍的劈砍,頓時感到一股山似的重壓沉重地壓在了自己的左腕上。
“好大的蠻力……”她一下子咬緊牙關,感覺自己的手腕快要支撐不住後果斷同時松手丢掉了雙手中的兩把武器,随即快速蹬腿後撤一小截距離。
費恩手中的銀劍随之劈空,但小醜手中的兩把武器也都同時被他逼迫着扔掉了。
現在,牧魔教的女牧首赤手空拳,年輕的聖武士呼出一口氣調整一下呼吸節奏,随後繼續往前一步步逼近前者,順便無所謂似的甩了甩左手心裏淌出來的淤血,就好像遠東之地的武士于拔劍斬切之後的血振。
小醜雙腿屈膝謹慎地觀察着朝自己一步步逼近過來的聖武士青年。
費恩剛才的變化已經引起了她足夠的重視,她現在把自己的惡趣味念頭都收了起來,打算先把面前這個棘手的敵人認真幹掉再說别的。
于是,小醜觀察着費恩接近自己的腳步開始進行細微的橫向挪步,仿佛毒蛇在觀察自己獵物的同時試圖爲自己調整出一個最适合發動緻命一擊的角度。
年輕的聖武士很快側着臉踏進了這條蛇的進攻範圍。
小醜緊盯住聖武士青年腳下與自己之間的距離,口頭輕聲地倒數完“三”、“二”、“一”三個數字,随後身子一晃就在倒數結束的那一刹那不見了。
刺客技能<影襲>!
她霎時仿佛真的就變成了一抹令人防不勝防的影子,隻用了不到一個眨眼的瞬間就俯身停步在了費恩身體的左側。
小醜的眼睛冰冷地朝上盯向費恩恰好往這邊偏過來的正臉,費恩反應夠快,随即也馬上昂起下巴讓自己的視野及時躲過自己絕不能去正視的那對目光。
兩人的視線在那一秒互相錯開。
這時,小醜的口中隐約洩露出了一聲陰森的冷笑。
費恩的餘光突然看見幽暗的半空中亮起了幾絲不易察覺到的細光,腦海裏随即産生一個戰栗的激靈想到了某個恐怖的東西。
刀絲!
“死吧,小鬼……”
牧魔教的女牧首興奮地輕聲低吟了一句,緊接着捏緊雙拳往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做出一個拉扯的動作。
肉眼難以察覺到的幾根細絲頓時在兩塊拳頭之間的半空中收緊,費恩的左腕立即像是被什麽東西割開似的浸出了一條線型的血珠,那條浸血的線随後在他的左腕上迸裂炸開,聖武士青年的左手向下一垂就此失去了知覺。
“接下來是脖子……”處理掉費恩的左手後,小醜磨了磨牙齒,陰冷的目光接着鎖定向費恩的脖頸,捏緊的兩塊拳頭随即重新伸出十根修長的手指松開,鋒利的刀絲随後也從費恩的左腕上散落開來,等待它們的主人命令它們絞殺掉下一個鮮活的目标。
費恩的左手現在已經報廢,小醜毫不猶豫地揚起牽線的右手,準備就此絞斷聖武士青年的喉嚨。
但就在這時——
“噢噢噢噢噢——!”
年輕的聖武士怒吼着擡起整隻左臂,使自己那隻已經殘缺掉一部分肢體機能的手臂猛然間像是一塊巨大的鉗子般牢牢鉗住了小醜的身體。
聖武士青年這一手來得太突然。
牧魔教的女牧首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她便回過神來修改了一下自己的絞殺目标。
“既然你不想要這隻手了,那我就幫你徹底廢掉它好了。”她心想。
于是,她手中的刀絲宛如無形的藤蔓般于下一秒纏在了費恩的整隻左臂上,但費恩等待的恰恰也是這個他期盼已久的瞬間。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敏捷屬性上超越小醜。
但他知道,就像小醜的靈活性永遠領先他一樣,他的力量也絕不是小醜這個刺客可以比拟的。
所以,支付20點經驗升級過後,他便在心裏想好自己到底應該怎麽做。
爲了勝利,他此時選擇了以血換血的打法。
通俗了來講——
就是用生命值來換取命中率!
“噗——!”
城堡大廳裏幾乎同時濺起了兩道由傷口和血液發出的哀鳴。
鋒利的刀絲冷酷無情地絞開了費恩的衣袖和左臂表皮下的血管,聖武士青年體内的遊戲系統立即提醒他說他的健康狀态又從<輕傷>跌到了<中度傷>,生命值滑坡似的往下狂掉了三十多點。
小醜縫在臉上白殼面具被費恩左臂上濺飛出來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但與此同時,她的軀體也不好受地卷曲成一副胃疼似的樣子。在她胸口部位往下的位置,費恩的銀劍也帶着<破邪斬>技能的傷害加成狠狠捅進了她肚子裏。
“-16”
物理和神聖屬性組成的混合傷害。
雖然傷害的數值被等級懲罰機制抵消了不少,但在看到紅色的數據值從小醜身上跳出來後,聖武士青年的目的顯然已經達到,一抹忍着劇痛的笑頓時在他嘴角帶着半分得意和半分嘲諷的意味呈顯了出來。
就這樣,戰鬥的形勢好像出現了一點變化。
“你…果然是個瘋子。”小醜擡起頭重新審視了側對自己的聖武士青年一眼,然後腳下一個猛瞪從費恩的胳膊中掙脫出來,往自己的身後退開到了一邊。
染血的銀劍順着小醜後躍的身體帶着一抹猩紅的血花從小醜的肚子裏抽出來。小醜退開後,費恩也掉垂着已經血淋淋的左臂往後小退一步,嘴裏随後喘出一口似乎憋了很久的大氣。
“用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這種戰術也真虧你能想得出來。”退開到一個暫時安全的距離後,小醜微微弓腰捂住肚子上的豁開看向費恩,“不過,我們互相對彼此造成的傷害似乎并不相同,你現在傷勢比我嚴重得多。我很期待,你究竟能把這種不要命的戰術貫徹到什麽時候。”
說罷,她右手上的五根手指開始饒有興趣地撚玩起了纏在指間的刀絲,靜待起費恩接下來的行動。
她多年的經驗和直覺告訴她,如果雙方就這麽以血換血的打下去,費恩肯定是率先支撐不住倒下去的一個。
年輕的聖武士這會兒側着腦袋,無言地吊着一隻血淋淋的手臂喘了幾口氣。
半晌——
“支付40經驗值,升級。”覺得差不多該恢複一次生命值後,他又叫出了腦海中的遊戲系統對其下達了和上次一樣的指令。
“确認支付。”
随着經驗的支付和等級的提升,費恩的生命值再度回滿,小醜面具上的笑容頓時仿佛也随着她撚玩刀絲的五根手指一起僵硬地凝固住了。
“怎…怎麽會這樣?”她心裏産生出極大的困惑和不解,嘴上低聲喃喃了起來。
頭一次,牧魔教的女牧首感覺自己在面對一個低階聖武士時産生了精神上的壓力。
這詭異了……
如此匪夷所思的自愈能力……難不成他真繼承了生命女神莉芙的血脈,是一個還殘存在凡世的神血之子?
這怎麽可能?
裁決之龍提亞馬苟斯率領天啓的騎士殺死毀滅之龍奈薩利安并擊墜了猩紅之月,那場曠世戰役在将第一紀元推向毀滅的同時爲百廢待興的大地開啓了通往第二紀元的大門,這段著名的傳說故事回響在第四紀元每個孩子的床頭,任何人都知道沐浴神血行走于凡世的傳奇人物們都早在第一紀元結束時就已經随風而逝了。
所以——這怎麽可能?!
看着費恩喘了幾口氣後又像沒事般站直的身闆,小醜的内心霎時爆發出了無法接受的吼叫。
如果這是一場棋盤上的遊戲,她會毫不猶豫當着對手的面掀翻擺放棋盤的桌子,然後一腳踢飛落在腳邊的棋子,憤怒地站起用指尖抵着費恩的鼻子質疑他作弊。
當然,如果她真這麽嚷着嗓子質疑了,費恩倒也會大方地承認自己确實作弊了。
畢竟,她并不知道整個費爾迪亞的凡世位面偏偏就是一場遊戲中的世界,而費恩曾站在世界外的桌前扮演過俯視整個世界的角色,玩家對抗原住民的戰鬥從某個嚴格的角度來講就從來沒有公平過。
說得直白些,這場戰鬥自從費恩動用起遊戲系統開始,她在費恩眼裏的印象就從一個娴熟的虐殺者變成了一攤可攻略的數據集合體,戰鬥的性質從那時起就已經全然改變。
費恩從始至終就沒有怕過她,但迫于常識受限于原住民的認知框架内,牧魔教的女牧首也至始至終沒有察覺到這個對她來說無比恐怖的真相。
僅此而已罷了。
所以戰鬥繼續。
将自身的總等級從8級提升到9級後,依靠又被升級機制刷新的技能次數限制,年輕的聖武士對自己吊垂着的左臂施展了一個<聖療>技能,他左臂上皮開肉綻的傷口霎時以常人不可理喻的畫面快速愈合,整隻手臂沒過一會兒就又恢複了受傷前應有的知覺。
治好自己前一刻還處于報廢狀态的左臂後,費恩甩了下手中的銀劍,随後馬上又向前邁出步伐朝小醜沖了過去。
還是和上回一樣——于升級機制導緻的生命值保障下,以血換血,在經驗值枯竭之前他永遠是賺的一方。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快又因一方主動發起的進攻而拉近到了一起。
面對朝自己徑直沖鋒過來的聖武士青年,小醜心裏多少已經猜到費恩接下來想做什麽了。
迎着費恩右手中朝自己揚起的銀劍,牧魔教的女牧首往費恩的旁側使用了一個<影襲>瞬間位移過去,聖武士青年的左臂果然又像上次那樣朝她身上鉗了過來。
這一刻,她總算明白了,費恩在用自身的肢體限制她的速度和靈活性,以此将自己在敏捷上的劣勢藏了起來,轉而将其恐怖的力量展現出來充當起了自己的優勢。
下一瞬間的畫面就像是上一輪交鋒的重演,小醜手中的刀絲沒有選擇餘地地絞廢了費恩的整隻左臂,而費恩的銀劍也相對應的又一次刺傷了她的身體。
雙方的生命值成一定比例進行了第二次的互換。
互相承受住彼此的一擊,生命值互換過後,小醜絕不會傻到繼續站在原地任由費恩砍上第二劍,于是又和上回一樣趕忙利用自己身體的柔韌和靈敏掙脫費恩左臂的鉗制,往後退開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在腳尖落回大廳地毯上突然意識到這場詭異的戰鬥不知從什麽時候陷入了這麽一個死循環。
瞧了一眼最新彈出的三條系統提示,費恩計算了一下小醜對自己造成的傷害,随後揮動手裏的銀劍把黏在劍刃上的血振掉,心裏不得不承認小醜的輸出能力對于現在的自己來說還是挺爆炸的。
雖然減去剛才失去了26點生命值,他現在于狀态欄裏顯示爲“67/93”的生命值還算得上不太低,但他沒有忘記小醜最初那記背後捅刀子的<背刺>技能在暴擊的情況一次性就打掉了自己56點生命值。
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對方抓住破綻直接一套技能滾死。
于是,下一秒——
謹慎起見,即便他當前還剩下256點庫存經驗值僅能夠供他再先後支付80和160點進行兩次升級了,但經過一陣短暫的猶豫後,他還是支付了接下來的80點經驗值将自己的基礎職業再往上提升了一級。
經過這一次等級的提升,他的總等級上升到了10級,生命值不出意料地又一次回滿,<聖療>再度将他身上剛剛因左臂第二次報廢而降成的<中度傷>狀态扳回了<輕傷>狀态。
這下子,望着甩了甩腦袋又沒事似的朝自己邁步逼近過來的聖武士青年,牧魔教的女牧首終于感覺自己的内心開始産生出了一種久違的情感。
那個情感的名字……好像叫“絕望”吧?
絕望……
絕望的情感,自己貌似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呢?——望着費恩一步步朝自己走過來的身姿,她心裏不知爲什麽,反倒一下子變得平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
“隆隆隆隆隆隆!”
毫無征兆的,城堡大廳的天花闆猛然間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響,費恩和小醜同時感到腳下傳來明顯的搖晃和震動,像是地震突然來臨了似的。
一個眨眼過後的瞬間,伴随着劇烈的搖晃,聖武士青年和女牧首又同時擡頭往動靜傳來的方向望去,發現他們頭頂的天花闆接連着傳出好幾聲仿佛攻城錘撞門般的沉重的撞擊聲響,轉眼間龜裂出幾道令人瞠目神滞的巨大裂紋,然後“轟”一聲猶如山體滑坡的泥石流般帶着無數碎石塊和滾滾煙塵坍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