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下去,統統全都下去!”
他當然知道,憤怒根本無法任何問題,可是他就是想徹底地發洩一下心中的怒火,否則積郁在心的難以名狀的情緒早早晚晚會将他逼瘋的。
蘇培盛雖然不太清楚自從年家女眷進園之後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但是一則事關重大,二則與貴妃娘娘幹系重大,這兩點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現在蘇培盛也算是徹底地回過味兒來,那就是貴妃娘娘好像并沒有被皇上徹底地打入冷宮,任其自生自滅,相反皇上是那麽重情之人,而貴妃娘娘又是那特殊的一個人,皇上定是狠不下心來做出絕情的舉動。
看着眼前皇上悲痛欲絕的模樣,蘇培盛知道這個時候勸什麽都沒有用,隻能是乍着膽子自做主張,先将衆人清退出房裏,把含煙安頓到徐氏暫且歇息之處,剩下的翠珠反倒是讓他頗有些爲難。蘇培盛看得出來,昨天皇上并不是真的想要結果了翠珠的性命,隻是吓唬她而已,那麽她是重新回牢裏待命還是留下來繼續照顧貴妃娘娘?始終是想不出來一個好法子的他隻得是以照顧年府女眷的名義将翠珠也一并留在了徐氏的房裏。
屋子裏終于完完全全地清靜了下來,皇上就像一個木頭人一樣,久久呆坐,不僅身子是個木頭人,連腦子也變成了木頭腦子,再也運轉不起來了。這個時候,連蘇培盛都不敢大出一口氣,更不要說其它人了,于是奴才們隻能是按時端上茶水,再按時撤下一口未動的冷掉的茶水換上新的熱茶,再按時端上禦膳,再按時撤下一口未動的冷掉的禦膳換上點心饽饽。
雅思琦自然也是早早聽到了風聲,也是早早就趕到了風寄燕然,然而除了像蘇培盛那樣,悄悄地躲地一邊靜觀動向之外,她還敢做什麽呢?
皇上雖然是帝王,但他也是凡身肉胎,而不是鋼筋鐵骨,從昨天一大清早開始他就因爲冰凝的病情而整整忙了一天,除了陷入魔怔的時候,爲喚醒冰凝而吃下的那一碗白飯之外,幾乎是水米未進,今天又是一大清早陪在冰凝身邊,先是因爲無醫可治而陷入深深的絕望,又經受了“救命恩人”易主的巨大刺激,更是連一碗白飯都沒有吃,形如枯木般地端坐了兩個時辰之後,就突然間毫無征兆地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見皇上昏倒在地,雅思琦蘇培盛等人當即是吓得面如土色,趕快沖進屋來,與奴才們一起七手八腳地将他擡進了裏間屋,幸好這裏是冰凝的小書房,屋子裏有一張軟榻供平日看累了書暫時歇息之用,于是由雅思琦做主,将皇上暫時安置在這裏,又趕快呼喊太醫前來診治。
太醫們從早晨到現在一直被罰跪在院子裏,此刻也是雅思琦做主,即刻免了衆人的跪罰,并讓張太醫幾個人趕快前來救駕。太醫們都是文人出身,原本就不是習武之身,又跪了這麽長的時間,光是活動腿腳都要好大一陣子功夫,哪裏是說來就能來得了的?急得雅思琦眼淚都止不住地撲簌簌地往下落。
因爲等不及太醫,蘇培盛就趕快吩咐小武子親自去熬些糖水回來,這個時候實在是沒有時間往禦膳房跑了,好在小武子是朗吟閣出身的王府嫡系奴才,由他親自辦這趟差事蘇培盛自是信得過。
糖水熬好之後,雅思琦親自喂了進去,又隔了一陣子,張太醫也一瘸一拐、連滾帶爬地趕了過來,号過脈之後知道沒有性命之憂,于是趕快吩咐禦膳房去熬制米湯,畢竟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都餓得慌,更不要說連着兩天不吃不喝了。
又是過了一個多時辰,到了掌燈時分,皇上總算是回過神兒來,望着眼前一臉神色焦急的雅思琦和蘇培盛,他先是愣了愣神兒,繼而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然而不想起來還好,一旦想起來那些讓他痛不欲生的事情,他甯願一直長睡不醒才好。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體會到冰凝一直昏迷不醒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不用像他這樣傷心難過、悲痛欲絕了。可見老天爺是公平的,讓受盡苦難的冰凝安心生病,而讓他這個天底下最爲昏庸的昏君時時刻刻都處在異常清醒之中,從而接受老天爺最爲嚴厲的懲罰!
雅思琦見皇上醒來自是欣喜萬分,知道他現在聽不進任何的勸說,可是還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擺在他的面前,由不得他再這樣任性下去。
“啓禀萬歲爺,就剩明兒最後一天,後天就要啓程了,您可是萬萬要保重龍體,切不可出半點差池呀。”
雅思琦知道自己隻能點到爲止,切不可多說多做,不然的話定是要适得其反,令皇上在極度反感之下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果然雅思琦是摸準了皇上的命門,這個點到爲止确實是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如果她勸皇上不要因爲女人而龍體欠安,皇上一定聽不進去,但若是勸他爲了江山社稷保重龍體,他就一定不會置之不理。因爲他是帝王,是爲國而生之人,不是爲家而生之人,而且早已經深入骨髓的天性也使得他必定是要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此外冰凝現在雖然是昏迷不醒,衆太醫束手無策,他擔心冰凝就這樣一睡不起再也見不到他,所以才會心急如焚,但是從這一天下來的情況看,冰凝的病情還算是平穩,至少還沒有到命懸一線的程度。
耽擱了兩天的公務,隻剩下明天最後一天的時間,不但要補上這兩天的缺,還要在啓程之前把後面幾天的公務一并提前處理,統統都壓縮在一天之内,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他就唯有現在立即動手,
“你們先退下吧,朕再陪她一會兒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