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冰凝一直都是病秧秧的身子,但是誰也不會将“死”與她聯系在一起。一則是她每一次生病都能夠化險爲夷,每一次遇難都能化隊爲夷,不論是福宜阿哥過世的時候得了失心症,還是摔斷了腿被安置去了别院差點兒落下殘疾,哪一次不都是逢兇化吉,反而更加受到皇上寵愛?因此人們在腦海中已經固化了一個概念,那就是冰凝無論遇到什麽難事,遇到什麽困難,都能夠順利度過,這一次當然也不應該例外。
二則冰凝最爲年經,最爲美貌,也最有才華,卻偏偏是天妒紅顔,早早地離開人世,要知道前朝的那些太妃太嫔們還一個個都身康體健,活得好好的,而她年紀輕輕,才剛剛入主後宮,好日子沒過上幾天就要撒手人寰,眼看着那麽聰明可愛的六十阿哥就要沒了親娘,想必任何一個人都會不忍心,都會希望這個消息是假的,都會不願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連旁人都覺得這個結果實在是難以接受,更不要說是與冰凝夫妻多年、相親相愛的皇上了。此時此刻,他是多麽的後悔,又是多麽的自責,更是恨不能時光倒轉,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從頭來過,即便是不能一切從頭來過,至少最近這一年的時間,他真心真意地懇求老天爺,還給他這一年的時間,還給她一年的公平。
然而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悔之晚矣!因而他再也不想與這些奴才們費什麽口舌,而是直接擡腳,直接三步兩步沖到了門外。
皇上這個突然的舉動将屋子裏跪在地上的四個人吓糊塗了,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麽,因此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繼續跪在這裏領罪,還是應該追上去服侍在皇上的身邊。還是蘇培盛反應快,猶豫了片刻之後,他就立即做出了決定。
“小吳子和無雙二人繼續跪在這裏等萬歲爺消氣,高無庸跟我趕快去萬歲爺身邊伺候。”
然而當蘇培盛和高無庸二人起身追到門外之後,哪裏還見得到皇上的半點影子?除了呼嘯而來的寒風就是嚓嚓作響的枯枝,兩個人一下子全都傻了眼。
“天啊!萬歲爺沒有穿風披呢!”
高無庸這麽一說,蘇培盛也立即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可不是,皇上剛剛是擡腳就走的,這可如何是好?
“你回去速速取來披風,我先去追上萬歲爺。”
“那我取了披風到哪兒找您和萬歲爺呢?”
“你這是傻了還是呆了?萬歲爺去哪兒我不就去哪兒嗎?這還用問?”
高無庸回身進了屋随便抓了一件披風就又沖了出來,遠遠地見蘇培盛走在前頭,心裏稍稍踏實了一下,就腳步不停地往前追,然而蘇培盛也是急了,盡管身胖體沉,卻是任由高無庸用盡了力氣也是沒有能夠追上,于是這二人一前一後腳上猶如踩了風火輪一般,急急地走在園子裏。沿途的大内侍衛和那些當差的奴才們則是目睹了先是皇上獨自一人,後是兩個奴才一前一後緊追不舍的怪異場景,又聯想到昨天的種種傳聞,再看到三個人的方向都是直奔風寄燕然,所有人的心裏都有一種大事不好的預感。
再說蘇培盛和高無庸二人就是到了風寄燕然的大門口都沒有見到皇上的身影,當即心生疑窦,兩個人全都是氣喘籲籲,又全都是齊齊地止步不前。
“大,大總管,萬歲爺,萬歲爺,真的是來這兒了?”
“你問我,我,我問誰?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那怎麽辦?進還是不進?”
兩人正猶豫之際,隻見風寄燕然的大門呀的一聲就開了,看門小太監點頭哈腰地迎了出來。
“大總管,高公公,可自是把您們給盼來了,萬歲爺都到了好一陣子了,左等不見您們,右等不見您們,急得齊公公都沒招了,這會兒正跪在萬歲爺面前……”
一聽這話,蘇培盛與高無庸二人連跟守門太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就直接急沖沖地進了園子裏,也不用人帶路,就直接朝前廳而去,果然,繞過影壁之後,遠遠地就見一衆太醫院的太醫們全都齊唰唰地跪了滿滿一個院子裏。
然而蘇培盛卻沒有再繼續朝前廳走,而是繞過了一衆太醫們,直奔右側的月亮門而去,待穿過月亮門就來到了貴妃娘娘的寝室所在地,果不其然,小武子正直直地跪在房門口。見到蘇培盛和高無庸二人,齊公公仿佛見到了大救星一般,然而這個激動之情也隻是一瞬間的情緒激動而已,因爲他知道,現在除非他家主子醒來,否則就是玉皇大帝來了也救不了他們任何一個人。
蘇培盛見狀,也是一愁莫展,可誰讓他是大總管呢,這個時候也隻有他能夠“冒死進谏”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閃身進了屋裏,才隻見了一眼外屋的情景,當即是吓了一大跳,隻見包括月影,還有湛露和凝霜二人,全都齊齊地跪在屋子當中,卻是不見皇上的身影,不用想他也知道,皇上一定是在屋裏陪貴妃娘娘,弄得他是一會兒糊塗,一會兒明白。
前些日子他一直認爲皇上是打算要對娘娘“親自動手”,然而從昨天晚上懲治霍沫到今天早上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又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确,現在見皇上将所有的人都支使出去,獨自留在冰凝的房間,蘇總管登時又覺得皇上的舉動實在是太過可疑,生怕皇上高貴的雙手被冰凝與玷污,急得他顧不得失禮,一個健步就朝裏間屋子沖子過去,同時急急勸道:“萬歲爺,奴才來晚了,這事兒讓奴才來做就行了,讓奴才來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