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皇上盡管沒有專門開口向高無庸表達感激之意,但是一切都盡在不言之中。從清早到現在,面對他的反常之舉,雅思琦、蘇培盛、高無庸,這三個是與他最爲親近之人,但是表現卻是天壤之别,皇上的心中當然是會有很大的計較。
“高無庸,你跟在朕的身邊也有不少日子了,想必你也能夠明白,朕雖然貴爲帝王之尊,但有些事情辦起來,還不如普通平常人那般随心而爲,就好比現在,朕隻是想留在這裏多呆一會兒,可是不過才半日,皇後娘娘還有蘇培盛就如臨大敵一般,隻差沒有将朕即刻綁回去了,另外不用問朕也知道,那些等候的大臣們,還有太醫們,也都是頗多怨言,各種心思都有。朕也不想去聽這些了,現在朕才真真正正地嘗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也不是,朕的身邊本來是有能說話的人,可是朕爲了大清的江山,把這個能說話的人也給弄得說不得半個字了,實不相瞞,朕實在是悔之晚矣。現如今,朕也沒有别的想法,隻求菩薩保佑,能将讓朕每天都能夠聽到這個人開口說話,萬事足矣。”
仿佛是自說自話一般,皇上一口氣說到了這裏,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再也說不下去了。高無庸見狀,似乎更加印證了他此前的判斷,連在皇後面前都沒有袒露心迹,卻是在他這個奴才面前說出了這麽重要的話,雖然非常隐晦,但是以高無庸的聰明,自然是認爲自己猜測得恐怕是八九不離十,于是便試探性地勸了皇上兩句。
“萬歲爺,您不必太過傷心難過,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些都不是您的錯,都是老天爺的安排,您千萬要保重龍體萬安,切不可太過自責。更何況,您已經也是竭盡全力,不管最後如何,也算是對得住了。”
皇上的自言自語相當晦澀,高無庸的勸解開導也是極爲謹慎,完全就像是在打啞謎說暗語似的,因此除了他們二人之外,哪怕是雅思琦和蘇培盛都不知道他們主仆二人說的是什麽。然而别的人聽不懂,這主仆二人卻是心照不宣,特别是皇上,才将雅思琦與蘇培盛兩個人難難地打發走,此刻終于從高無庸的回話中聽出了他想聽到的弦外之音,登時在心頭湧上一股“知朕者唯無庸也”的激動之情。
“朕果然沒有看錯你,果然,果然。朕現在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也隻有你這麽一個靠得住的人,朕實在是不放心離開這裏,所以,朕要将你留下來,換了别人,朕都信不過,另外也唯有你,其它奴才還會忌憚一些,若不然換了别人,其它的奴才恐怕都不聽呢。蘇總管雖然能鎮得住,可是他還有皇考的三周年祭這麽個大差事要辦,朕動不得他。皇後雖然也是讓朕放心的一個人,而且辦這個差事應該是比你更适合,可是朕看得出來,她這心裏頭存了太多的誤會,偏偏朕現在也不方便跟她講這些原委,所以,朕思前想後,這裏唯有交給你才是最最放心。”
“奴才不才,承蒙您的恩典多年……”
“好了,好了,這些話都不要說了,辦好差事,朕就心滿意足了。另外,你也知道,朕不方便調動大内侍衛前來,若是遇到什麽緊急情況,自是會有人來幫你,若是事情太過緊急等不及幫手,你也可以用暗語喊來幫手,暗語隻有三個字,‘等一等’。”
皇上将話說到這裏,高無庸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的震驚之情了。如果說前面已經基本印證了他此前的猜測,雖然也是非常吃驚,但因爲他已經事先有了預感,隻不過是事後印證一下而已,因此再是吃驚也還在心理承受範圍之内。現在皇上突然間決定将他留在風寄燕然,還告訴他,若是萬一有緊急情況,自是會有幫手相助,則徹底地颠覆了他此前的認知。這麽說來,皇上早就有了安排?
見高無庸呆愣愣地面對他的這番話,竟然半點反應都沒有,對此,皇上卻是沒有半點想要埋怨他的意思,不管換作是誰,哪怕是老奸巨滑的蘇培盛恐怕都是這個反應,皇上爲何還要苛責高無庸呢?
“朕的吩咐,你都聽清楚了沒有?”
“回,回萬歲爺,奴才都,都聽懂了,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沒有奴才在身邊伺候您,奴才擔心小吳子笨手笨腳的辦不好差事,無雙您又不讓她伺候您歇息……”
“朕還以爲你擔心辦不好這裏的差事呢,原來是擔心那些奴才能不能把朕伺候好了,真是太過操心了,你還是先把自己的差事辦好了再說吧。”
說完皇上沒有再給高無庸繼續開口的機會,直接就喊了小武子。小武子一直在門外候着,因此聽到皇上喊他,可以說是話音未落他就進了屋來。
“回萬歲爺,奴才在呢。”
“朕歇息好了,這就起駕回園了,不過,朕把高無庸留下來幫你,還有一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們,也全都留在園子裏候命。不管是高公公還是太醫們,朕希望你能夠看得明白,朕沒有别的吩咐,唯有醫好你家主子。你不但是潛邸的老人,還是從朗吟閣出來的奴才,跟了朕不少日子,真正算起來,你當朕的奴才功夫更長一些,所以也應該知道朕從來都是說一不二。所以,你現在所有的差事都不要再做,隻與高無庸,還有月影她們四個丫頭,片刻不歇地伺候好你家主子,不然的話,你也就休要怪朕不講從前的主仆情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