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蘇培盛也不是一個好拿捏的軟柿子,那是皇上的心腹,豈能随意由她擺布?所以她今天跟蘇培盛吩咐這個事情的時候,特意端起了皇後的架子,連稱謂都用上好久不曾使用的“本宮”,也算是提前給這個奴才傳達一個信息,那就是這個事情一定要由她說了算。
“蘇培盛。”
“奴才在。”
“貴妃娘娘幾天前才落了水,染了風寒,雖說沒有大礙了,但是本宮仍是擔心她沒有好利落,過了病氣給萬歲爺,所以,就将她安排在萬歲爺的對面吧。”
隔着五米長的大桌子,冰凝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就算是存了暗算皇上的心思,恐怕到時候面臨這樣的座次安排,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吧?因此她左思右想,終于開口親自給這個令她既愛又恨的天仙妹妹安排了一個“最佳”位置。
蘇培盛屏氣凝神老半天,到底也是沒有料想到雅思琦竟是抛出了這麽個方案,當即是直嘬牙花子。以他這個老狐狸的算計也是一直沒有搞清楚皇上對貴妃娘娘是個什麽态度,他自己也沒有想好對策,卻是不想從皇後娘娘這裏看出了端倪,難不成皇上單方面跟雅思琦悄悄地交了底,而沒有跟他這個大總管透露半點口風?
蘇培盛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個結果。雖然雅思天是皇上的谪妻,但是若是正經八百地論起來,身爲皇上的心腹,蘇大總管所了解的内幕絕對要比雅思琦知道得多得多。打個十分恰當的比喻,蘇培盛所知的内幕若是大海的話,雅思琦所知的内幕就是滄海一粟。可是在貴妃娘娘的問題上,皇上突然間轉了性子,隻信任皇後娘娘,不信任他這個大總管了?
蘇培盛既認爲皇上不可能不再信任自己,又擔心雅思琦确實是得了皇上的親口吩咐,兩相爲難之下,終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選擇了後者。隻是他的心裏頭還是有不小少的擔心,擔心皇後娘娘不是得了皇上的聖旨,而是擅自揣度聖意的結果,将來皇上怪罪下來,他可怎麽辦?這屋子裏除了紅蓮之外也沒有個人證,那紅蓮能站在他這一頭?證明他是奉皇後娘娘的吩咐?也罷,也罷,暫時先在皇後娘娘這裏答應下來,再去皇上那邊旁敲側擊探個虛實吧。
“回娘娘,奴才聽明白了,這就安排。”
“好,蘇總管辦事本宮最是放心不過的了。當然,本宮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剛剛的這些吩咐,你先不用急着跟萬歲爺禀報,若是将來萬歲爺怪罪下來,你直接就說是本宮的吩咐即可。”
雅思琦那麽精明的一個人,自然是早就看穿了蘇培盛的心思,那可是老奸巨滑之人,保不齊前腳出了她的滿園春色,後腳就進了皇上的九洲清宴。她的這個擔心并不是害怕皇上怪罪于她,而是擔心萬一冰凝聽從了她的警告不再一意孤行,卻是因爲她的這個提防之策害得天仙妹妹又要被皇上狠狠地記上一筆,真若這樣,她又是要後悔與愧疚了。既然如此,她就索性先斷了這個奴才的念頭,等到了明天的壽宴上再見機行事,見招拆招吧。
蘇培盛早早想好的暗度陳倉之策竟是被皇後娘娘在第一時間看了個一清二楚,大總管的臉唰地一下子就紅了,心裏頭更是又惱又恨又無可奈何,不得不應了一句“奴才全記在心裏,請娘娘千萬放心。若是沒有其它的差事,奴才這就先行告退了。”
望着狼狽退下的蘇大總管,雅思琦的心裏頭沒有半點喜悅之色,相反仍是一臉的愁容,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深刻地體會到了皇上從前跟她曾經說起過的:不是朕優柔寡斷,朕是實實在在的下不去這個狠心呐,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傷了誰,朕的手都疼心更是疼。
現在雅思琦也在面臨同樣的難處,一方面惦記着皇上的安危,一方面又不想親手将天仙妹妹繩之于法,真真的是難爲了她。
話說今天是皇上的壽辰之日,按照慣例,壽宴擺在了皇後娘娘的園子裏。雅思琦已經精心準備了那麽長時間,就盼着今兒這一天漂漂亮亮地給皇上辦一場壽宴,所以她早早地起了床,一切都親力親爲,悉心安排,哪怕一丁點兒的小細節都格外地注意,務求盡善盡美。此外,她昨天就告知衆姐妹,免了大夥兒今天的請安禮,既是爲了讓自己騰出更多的功夫全力以赴應對這些紛繁複雜的事務,也是爲了讓各位好好準備,到時候以最好的狀态給皇上獻上各自的大禮。
随着傍晚時分的來臨,女人們陸陸續續地到來了。今天第一個到來的竟是惜月,而不是平日裏最爲張揚的淑清,這個結果倒是有些令雅思琦頗覺意外,是淑清徹底洗心革面低調行事,還是迫于當前形勢的壓力,不得不掩藏起鋒芒?由于傳禀聲與惜月幾乎同時到達,雅思琦也想不了太多,隻能是趕快擡起目光迎着鈕祜祿妹妹的身影。
惜月進門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行禮請安,雅思琦自是在主位盡地主之誼。隻是惜月才剛剛落座,韻音帶着霍沫也到了,衆人紛紛行禮見禮,一時間屋子立即熱鬧起來,而雅思琦則一直支愣着耳朵,目光也是一直注意着門口處,因爲她最關心的冰凝還沒有到。雖然她知道冰凝一慣沒有早到的習慣,但是今天不比往常,雅思琦的心裏頭總是不停地打着鼓,一會兒擔心天仙妹妹來得遲是因爲在籌劃行刺皇上,一會兒又安慰自己,天仙妹妹不是那種狠心的人,畢竟皇上也是六十阿哥的阿瑪,她能忍心下得去手?
不出任何意外,冰凝是最後一個到達的,但也是趕在皇上到達之前進了滿園春色的正堂,而不是埋伏在皇上來園子的路上,因此見到冰凝的身影之後,雅思琦總算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掩飾不住内心的喜悅,趕快起身迎了上來。
“妹妹身子才剛剛見好,天兒又這麽冷,快快進屋裏來,讓姐姐看看凍壞了沒有?”
雅思琦如此熱情的表現,與昨天晚上在風寄燕然對冰凝言辭狠厲、恩威并施的态度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還好,冰凝見慣了這些場面,倒也能夠做到泰然處之、寵辱不驚。
“多謝姐姐,妹妹身子還好,有暖手爐,穿得也厚實……”
“那就好,那就好,快快,快來姐姐這邊坐下,讓姐姐好好看看,小臉兒都瘦得快成巴掌大的一丁點兒了。”
雅思琦的主動熱情令在場之人簡直是要驚掉了下巴!這到底是怎麽一個情況?年妹妹不是在禁足嗎?怎麽皇後待她還是這般的親親熱熱?難不成皇上打算不再治年妹妹的罪了?雅思琦是皇後,皇後的态度就是皇上的态度,就是風向标,因此衆人都禁不住将目光齊唰唰地轉向了她們兩個人。
見衆人将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雅思琦因爲私底下還有話要交代冰凝,于是趕快開口道:“你們說你們的話,我和年妹妹說我們的話,大家随意,跟平時一樣,别光盯着我們兩個。”
雅思琦發了話,衆人自然是不好意思再盯着她們,可是大家夥兒又想知道雅思琦對冰凝的态度,确切地說,是想知道皇上對冰凝的态度,因此誰都舍不得将耳朵一并挪開,于是就見衆人雖然收回了目光,狀作随意地自在相處,但是沒一對耳朵離了她們兩個,全都恨不能自己立即變作了那順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