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月影和翠珠兩個人推開大門前來當差,擠在門邊矮榻上的這兩個丫頭才猛然間驚醒,這才突然發現,居然一恍神兒的功夫就到了換班的時候!月影萬沒有料到兩個小丫頭居然在這麽重要的時候還有膽子偷懶,當即氣得怒罵道:“你們是吃了熊心還是豹子膽了?以爲主子不得勢了,就欺負起來了?主子對你們的好怎麽都記得?簡直一個個的全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呢!”
月影着實是被她們給氣壞了,一邊罵着她們,一邊作勢去打,卻是不想屋裏傳來了冰凝急急的制止聲音。
“月影,你快進屋來回話!她們兩個是我吩咐去外面候着的。”
月影一聽冰凝發話了,因爲惦記着她家小姐的安危,自是沒有功夫理會這兩個偷懶的丫頭,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之後就急忙朝裏間屋奔去,生怕兩個丫頭偷懶的這一夜冰凝再出了什麽閃失。
“小姐,小姐,您怎麽樣?有沒有什麽覺得不舒服?”
見月影一臉緊張的模樣,冰凝反倒是格外的冷靜,不緊不慢地答道:“你這不是看到了嗎?好好的,全身全影兒的,這下放心了吧?”
即便是見冰凝一切完好如初,月影提着的那顆心仍是放不下來,于是冰凝就趕快轉移了話題,将皇後娘娘過來,她自己已經決定要參加今天皇上壽辰之事跟月影說了一遍,結果又惹得月影一陣呼小叫起來!
“小姐!您,您昨天才剛剛醒過來,大前天從水裏被救上來的時候,真真的是要把奴婢吓破了膽了!您不知道,您的樣子……,您可是好好地養身子吧,千千萬萬不要再出半點閃失了,您若是有個好歹,您這是要讓奴婢也活不下去了呀!”
月影勸着勸着,實在是控制不住情緒,邊說着一邊就哇哇地大哭了起來,惹得冰凝心裏頭也是一陣陣的發酸。月影剛剛說的“冰凝若是有個好歹,自己也活不下去”的這句話,她當然知道是發自月影内心的真實想法,在年家失勢、自己被誣陷犯下謀逆之罪的時候,這幾個奴才雖然被皇上操控着監視着她的一舉一動,但是她感覺得出來,這些個丫頭們對她的感情仍是情真意切的。
月影自是不必說了,湛露和凝霜因爲身份地位的問題不敢多言但心裏是有她,就連翠珠,這三天來也是一樣的盡心盡力服侍,雖然直到現在她仍是懷疑這個丫頭,可是現如今連她自己都是“罪人之身”,還有什麽資格懷疑翠珠呢?那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嗎?皇上不信她,也不信翠珠,她們主仆二人可謂同是天涯淪落人。再者說了,翠珠若是對她或是對六十阿哥有什麽企圖或打算,趁着她昏睡不醒的這幾日,群龍無首無人顧及之際也早就應該得手了,再換句話說,翠珠要想幹什麽壞事情,首要原則就是越是皇上珍視的,她和十四阿哥就越是要去搞破壞。而冰凝一個站在皇上對立面的“罪人”,還有什麽值得翠珠去破壞去狠狠打擊皇上的呢?
望着眼前的月影和翠珠,還有外間屋裏因爲被月影痛斥而沒敢退下的湛露與凝霜,冰凝突然間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沖動,以緻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才強忍着将淚水憋了回去。因爲今天她有一件人生中極爲重要的事情要去辦,不能因爲亂了方寸,于是她隻得是暫且留在日後再将心中的感激一一說給她們。
“月影,你一個人留下,你們三個先回自己房裏歇着,待月影傳的吩咐再來辦差事。”
見冰凝如此,月影知道她家小姐有重要的事情安排,因而也就沒有再說什麽,待那三個丫頭退下之後,她這才将大門仔細關好,再回到裏間屋,又将裏間屋的房門小心地鎖上,這才回到冰凝的床邊來。
見月影與她這般心有靈犀,辦差又是如此的心思缜密,冰凝又一次地禁不住感慨萬千起來,要知道當初年夫人将才進府的月影送給她做陪嫁丫頭的時候,以她的這雙慧眼在當初都沒有看出來,這個又膽怯又害羞的小丫頭有朝一日能夠成長爲膽大心細、獨擋一面的二管家,實在是月影的造化呢。
“月影,剛剛你也知道了,我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去參加萬歲爺的壽宴。其實我去參加壽宴,除了我想要辦一件事情之外,原本我與懋嫔娘娘還有武主子都說好了,三個人一塊兒給萬歲爺獻個壽禮,若是因爲這回的事情弄得那兩位主子也跟着吃了瓜落,一時半會兒拿不出來一個像樣的壽禮來,我這心裏頭也是覺得實在是過意不去。另外,這個,是我準備向萬歲爺獻上的壽禮,到時候你幫我帶過去,什麽時候我說要用的時候,你就交給我的手上,千萬記得不要被旁人發現了。”
說着冰凝交給月影一個兩寸見方的錦囊,鼓鼓囊囊的,裏面還裝了什麽她自是猜不出來,但是當冰凝将這個錦囊遞到她手中之後,摸起來怎麽感覺軟軟乎乎的,也是織物無疑,難不成是她家小姐送給皇上的絹帕?可是她又細想了一下覺得不太可能,現如今冰凝被打入冷宮,以她家小姐那麽高傲的性子,怎麽可能做出主動向皇上獻媚争寵之事呢?
一時間月影實在是想不出來這錦囊之中到底裝了什麽物件,不過以當前風寄燕然已經是風雨飄搖、風燭殘年之勢來看,或許她家小姐被逼到絕境之後,又開了竅呢?而且似乎這也是她唯一的出路了,既可以救她二哥一命,又可以爲六十阿哥謀得一個安穩的未來,不過犧牲的就是她的高傲與自尊罷了,得到的可是比付出的不知道要多上多少倍呢。
就在月影胡思亂想之際,就聽冰凝又開口吩咐了。
“我現在行動不方便,你這就趕快去跟懋嫔娘娘傳個口信,就說我今兒個去參加萬歲爺的壽宴,從前商量好的壽禮,若是懋嫔娘娘還有意的話,就一起獻禮,如果娘娘有了新的主意,我就不跟娘娘湊這個熱鬧了。”
“啊?小姐,您是吩咐奴婢去找懋嫔娘娘?”
月影因爲正在走神兒,冰凝的這些吩咐隻聽到了後面一半,前面的那些竟然全都沒有聽到。冰凝見月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知道這個奴才心裏正亂着,也難怪,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誰的心裏還能這麽安穩得住呢?因此她并沒有苛責這個丫頭,隻是微微笑了笑,又将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月影這才明白冰凝的意思,心中好生不滿。
“您是貴妃,懋嫔娘娘豈有不聽您的吩咐的道理?”
見月影這般嘴硬,冰凝心中直想笑,于是說道:“也就是在你眼裏,我還是個貴妃,在别人眼裏……”
“小姐,您快别說了,别說了,奴婢這就趕快去還不成?”
月影生怕冰凝又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原本現在就是這般處境艱難,再是招惹來晦氣,那可真是太不值當了。
春枝這些天可是爲了皇上壽禮的事情犯了愁,當初跟冰凝說得好好的,她們姐妹三個一起合起夥來獻個漂漂亮亮的壽禮給皇上,卻不想節外生枝,前天的時候突然傳出來冰凝被禁足的消息,同時貴妃娘娘欲謀反行刺的傳聞也是不絕于耳。春枝本是不想相信這些傳言,奈何冰凝被禁足之事卻是千真萬确,令她有些不知道何去何從了。她與冰凝的關系隻是點頭之交,沒有共過事也沒有患過難,對于這位貴妃娘娘的遭遇隻是心生同情罷了,現在她最關心的是她們三個共獻的這個壽禮怎麽辦,急得她直跟雲芳長籲短歎。不過急了兩天她倒也是想通了,她與雲芳都是既沒有資本也沒有需要去借着獻禮争寵之人,那還急個什麽勁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