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見,漸漸地變得聰明起來的月影這一次簡直是超水平發揮,連給蘇培盛一個雞蛋裏挑骨頭的機會都沒有。由于挑不出冰凝遊湖的疑點,蘇培盛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于是将剛剛在皇上那裏受到的窩囊氣一骨腦地都撒到了月影的頭上。
“噢?娘娘有如此雅興實在是難得,不過這深更半夜的,又遊到了萬歲爺的寝宮附近,也是極不妥當吧?你就這個當奴才的就不知道攔着點兒嗎?”
“奴婢已經攔過好多次了,主子就是不聽,奴婢總不能綁了主子吧?”
這句話月影說得确實是實情,因此也格外地理直氣壯一些,令蘇培盛更是挑不出來半點破綻。不過,雖然他審過了月影,可是如何跟皇上交代呢?
“你還有理了?恐怕也就敢在本總管面前耍耍威風吧?有本事你把這話當面跟萬歲爺再說一遍吧!”
“當着萬歲爺的面,我也一樣會這樣說!”
月影從來都不是這麽态度強硬之人,不過因爲她實在是太過心虛了,生怕蘇培盛瞧出半點破綻,那可是要害慘了她家小姐,因此平日裏一直都是溫溫吞吞的個人,此刻爲了掩飾内心的惶恐,不得不強打精神故意使出一副強硬的口氣。
蘇培盛原本是因爲拿月影沒辦法才故意刁難于她的,此刻見一貫溫順的月影竟然毫不示弱,甚至氣勢更盛,蘇大總管登時覺得顔面掃地,又一想,一會兒跟皇上回話全由他一個人口說無憑,還是帶上這個奴才也好令自己更容易脫離幹系。
“好,那你就跟本總管走一趟吧!”
月影對付蘇培盛都已經是強驽之末了,現在讓她直接面對皇上撒下彌天大謊,簡直是要了她的命!可是大話已經說到這種程度也是沒有了半點退路可言,因此她隻得是硬着頭皮挪着腳步朝九洲清宴的方向走去。
再次回到九洲清宴,因爲有月影跟在身邊,蘇培盛的心裏踏實多了,再也不像剛才猶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那般。不過這裏的情況仍是令他略感意料之外,按理說這個時辰皇上應該去上早朝了,他與月影至少是要等上一個時辰左右的功夫都不止,然而當他複又回來的時候,居然極爲幸運地見到了高無庸。能夠見得到高無庸就一定能夠見得到皇上,對此蘇培盛一下子有點兒摸不清門道了。
“高無庸,你沒有伺候在萬歲爺身邊?”
“噢,是蘇總管啊!湛露在裏面伺候着呢,小的正要過去跟各位前來上朝的大人們傳個萬歲爺的口信,要晚些時辰再開始早朝。”
“怎麽?發生什麽事情了?”
“沒有,就是萬歲爺昨天一宿被攪得沒有睡好,這個時候頭正痛着呢,張太醫給把着平安脈,說是沒有大礙,就是要晚一會兒功夫。”
一聽是這個情況,蘇培盛的心裏才稍稍安定一些,于是又仔細地理了理儀容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啓禀萬歲爺,奴才給您回話來了。”
“進來吧。”
得到皇上的吩咐,蘇培盛前面小心帶路,月影後面亦步亦趨,兩人進了屋裏來,隻見皇上端坐在太師椅之上,張太醫也早就不見了蹤影,蘇培盛見狀又是頓覺一驚。按理說高無庸不會欺騙于他,因爲高公公既不是那種玩手段的人,也沒有必要與他蘇培盛玩手段,可是剛剛那個奴才明明說的是張太醫在給皇上請平安脈,怎麽進了屋來,皇上端坐正中呢?結果就在蘇培盛狐疑之間,皇上倒是先開口發話了。
“這麽快就回來了?”
皇上先開口發話對奴才而言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情,蘇培盛當即吓得兩腿一軟,撲通一下子就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地答道:“回萬歲爺,菩薩保佑,貴妃娘娘體康安健,現在劉太醫正伺候在身邊,應是無恙。”
聽了蘇培盛的回答,皇上的臉色果然是有了比較大的好轉,不過既然月影過來了,他自然是要親自詢問一番的。
“月影,你說說,你家主子怎麽深更半夜的落水了呢?”
月影自從聽說要來向皇上禀報就一直都是心虛不已,剛剛連蘇培盛都被皇上吓得當即腿軟一下子跪倒在了屋子當中,她哪裏還可能獨善其身?也是當即就随着蘇總管一起跪了下來,此刻聽了皇上的問話,再是膽戰心驚也得将這出戲演下去,于是就将剛剛回複蘇培盛的那一套話,又原封不動地回給了皇上。皇上聽了她的回話後,半晌都沒有再出聲。
面對屋子中連掉根針都能夠聽得到的情形,月影的心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懼:難不成萬歲爺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設下的這套鬼把戲?皇上打算借這個機會給小姐訂下謀逆行刺的罪名?越想她越是害怕,既想要偷偷看看皇上的神色,又實在是不敢擡起頭來,随着玉漏不停地沙沙作響,仿佛是戰鼓敲在她的心頭,那道原本就極爲脆弱的心理防線幾乎馬上就要被皇上給攻破了!結果恰在這個時候,皇上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突然間發話了。
“朕問你,你家主子這是第幾次遊湖?”
完了,完了!皇上的這一句問話令月影登時覺得天都要塌了下來!這是第幾次?當然是第二次,可是,她要回答第幾次才能保得她家小姐性命無憂呢?若是說第一次應該更好一些吧?若是說第二次,豈不是更要落下把柄,被皇上認定是她家小姐蓄謀已久呢?
此時此刻,月影真是恨透了自己的呆頭呆腦,若是早早地與冰凝訂下攻守同盟也好呀,有冰凝的神機妙算告訴她回答是第幾次才能夠保得她家小姐性命無憂該有多好!可惜,一則冰凝還在昏迷之中,二則她又在皇上的眼跟前,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冰凝啊!
見月影久久都沒有回複他的問題,皇上有些氣惱了:“這個問題還用想嗎?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難不成你還在想着用什麽招數來欺騙于朕嗎?”
皇上從來都是不怒自威之人,這個時刻更是連一個眼神都能夠給月影施加一股強大的威力,吓得她将剛剛的那些算計全都一下子忘光了,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實話實說,要不然她家小姐的結局會更加悲慘。
“回,回萬歲爺,今兒個已經是第,第二回了。”
“第二回?那第一回是什麽時候?”
“回萬歲爺,第一回是昨兒個。”
月影戰戰兢兢地回複之後,又是半晌都沒有得到皇上的半點回音。等待是令人忐忑不安的事情,偏偏她現在是要等待皇上的裁決,玉漏的沙沙聲簡直是能要了她的命,直想急急地沖皇上說一句:有什麽責罰都讓奴婢來承受吧,您隻要高擡貴手,放過貴妃娘娘就行,就是要了奴婢的小命都可以!
皇上自然是聽不到月影的心聲,他有他的考慮和思量,又是過了簡直是要人命的半晌功夫之後,他這才開了口,然而開口的皇上比不開口的皇上還要吓人,因爲他的聲音中卻是透露着陰森恐怖的語氣,令在場之人登時毛骨聳立起來。
“傳朕的吩咐,月影,凝霜、翠珠,還有湛露,即刻由這四個人分成兩班輪值,每班兩個人,不離左右地守在貴妃娘娘的身邊。從現在開始,沒有朕的吩咐,娘娘不得出她的屋子半步,就是去園子裏也不可以!另外再讓齊公公派些得力的奴才,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停歇地守在娘娘的房門口,每個班至少要四名奴才。若是娘娘出了房門半步,不論屋裏的還是屋外的,所有當值的奴才一律提着自己的人頭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