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雖然知道自己面臨的局面很是危險,然而她哪裏還有心思關心自己的處境,而是一顆心全都系在了冰凝的安危之上。船夫雖然深谙水性,但畢竟現時是四更天的深夜,還是初冬時節,湖水既深且寒,而且又是孤軍奮戰,根本不可能憑借一己之力救上她家小姐,因此月影急得當即朝對面船上站立的大衛侍衛們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不停地哀求。
“求求您,求求各位爺,我不是刺客,我是貴妃娘娘的貼身奴才,娘娘落水了,求您們趕快救人要緊……”
雖然此時已經是雍正三年,但是皇上因爲樹敵大多,手段又多爲苛酷,因此三年來想要行刺他的人層出不窮,大有一浪更比一浪高的趨勢,因此大内侍衛們怎麽可能掉以輕心?另外他們平時隻是負責皇家守衛,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高牆深宮後院,連皇後妃子們長得什麽樣子都不清楚,更不可能認得月影是何許人也,再者說了,賊人假扮宮女以期行刺皇上也是經常發生的事情,因此他們哪裏會聽得進去月影的苦苦哀求,一個個全都是巋然不動、鐵面無情。
皇上的寝宮周圍出現了“刺客”當然是天大的事情,不要說大内侍衛神經緊繃得快要斷掉了,就是蘇培盛聽聞也是如臨大敵一般,将園子裏的事情安排妥當之後就立即親自登船前來緝拿嫌犯。當他的船隻開到被大内侍衛的船隻緊緊圍住的月影身邊時,當即大吃一驚。
“前面哭求的是何人?”
聽到蘇培盛的聲音,月影就像即将溺斃之人突然間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當即又朝蘇培盛的船隻方向又是磕頭又是哀求。
“大總管,是我,是月影啊,娘娘落水了,您趕快發話救人啊!”
“什麽?你說娘娘落水了?”
“正是,正是。”
蘇培盛雖然對月影所說之事很是懷疑,但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不管月影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也不管月影是不是刺客,萬一落水的真的是貴妃娘娘他可是擔待不起。另外這麽多的大内侍衛,隻月影一個“刺客”,蘇培盛衡量了一下,感覺萬一月影真是刺客的話,即便是耍出花樣來,自己還是有勝算的把握,于是猶豫片刻就立即做出了決定。
“安福海,你率五十人下水救人,圖爾泰,你率其餘人等看住這艘船還有船上之人,不得有半點閃失!”
幸好蘇培盛親自趕來緝拿“刺客”萬分及時,先前下湖救人的船夫雖然已經找到了冰凝,但是湖水實在是又深又格外地寒涼,他自己一個人下水都很是艱難,更不要說還帶着一個沉水之人。不過也幸好冰凝落水時已經失去了意識,不像其它落水之人那樣,見到救援人員之後拼命地抓住救援人員的身體,以緻救援人員根本無法奮力劃水,最終導緻雙雙遇難的悲劇。由于她已經失去了知覺,船夫尋到她之後,可以使出全身的力氣來營救。
此刻雖然冰凝因爲失去意識而不會增加救援難度,但是初冬時節的湖水實在是太過寒冷,船夫又是在極度受驚的情況下跳進湖中救人,精神高度緊張再加上冰冷的湖水刺激,還不待他浮出水面就開始出現了抽筋的症狀。即便是拼盡了所有的氣力仍是難以将冰凝托出水面來。
萬幸的是蘇培盛及時趕到,萬幸的是蘇培盛做出了正确的決定,當五十名大衛侍衛齊唰唰地下水之後,很快就找到了船夫,于是一路人營救貴妃娘娘,一路人将抽筋症狀愈發嚴重的船夫也一并救上船來。
蘇培盛一見救上來的人果真是冰凝,當即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現如今貴妃娘娘已經是被打入了冷宮之中,但是瘦死的駱駝畢竟還是比馬大,這若是冰凝真的出了什麽意外,恐怕他也是要跟着遭了秧,想到這裏,蘇總管的說話聲都因爲極度的恐懼而變了調。
“快,快,快将娘娘送上岸去,快将太醫請過來!快!快!”
所謂的送上岸當然是送到風寄燕然那邊的岸上,于是剛剛負責繼續将月影團團圍住的那部分大内侍衛承擔起來護送冰凝回去的任務,而蘇培盛則失魂落魄地回了九洲清宴的岸上。雖然剛剛因爲有“刺客”之事整個九洲清宴處于一級戰備狀态,但是他也沒有敢動了聖駕,而是悄悄部署一切事宜。現在真相大白,緊急狀态可以立即解除,然而皇上那邊不去交代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行,可是他怎麽回複呢?
經過一番折騰,此刻已經到了五更天,就算沒有“行刺”之事,皇上在這個時候也應該起床準備早朝之事,而經過小半夜的折騰,就算是蘇培盛沒有禀報,他也知道園子裏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行事事件”,哪裏還能安安穩穩地睡大覺?自然是早早地就起了床。
此刻聽到蘇培盛在門外的求見之聲,皇上從他的語氣裏也聽出來了,現如今行刺之事定是已經解決,整個園子也已經平安無事,因此他也稍稍放下心來。另外自從登基以來,遇到了形形色色、花樣百出的“行刺”之事,皇上早已經見慣不怪了,因此對于這次的行刺事件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不過蘇培盛已經前來禀報了,他也趁着晨起的功夫順便聽一耳朵情況,省得再另尋功夫,耽擱他的寶貴時間。
“既然來了,那就進來了吧。”
“啓禀萬歲爺,奴才罪該萬死。”
正在由高無庸服侍忙着洗漱的皇上突然間聽到蘇培盛的這一句“奴才罪該萬死”,當即是吓了一大跳。從前發生過各式各樣的行刺之事,皇上從來沒有責備過蘇大總管半個字,因此每一回蘇培盛前來禀報情況都不會像今天這樣戰戰兢兢,雖然也會例行公事地回一句“奴才罪該萬死”,甚至是“懇請萬歲爺留奴才一命”都是波瀾不驚,像今天這般語氣中充滿了極度恐懼的情形确實是鮮有所聞,令忙于晨起各項事務的他當即示意高無庸停下了手中的差事。
“到底怎麽回事兒?不是已經解決了嗎?刺客抓到沒有?是什麽人膽大妄爲?”
“回,回萬歲爺,奴才,奴才真的是罪該萬死。”
說着蘇培盛就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渾身顫抖着磕起頭來。能令蘇大總管害怕成這個樣子的事情還真是不多見,此刻眼見着這個奴才是發自内心地極度恐懼,皇上也禁不住地狐疑了起來。
“你趕快回話,磕頭能管甚用?!”
“回萬歲爺,剛剛,不是有刺客,是,是,是貴妃娘娘落水了。”
“什麽?貴妃娘娘?她怎麽落水了?救上來沒有?請了太醫沒有?有沒有什麽大礙?太醫怎麽說的?”
原本就感覺大事不妙,此刻又被皇上一連串的詢問,蘇培盛隻覺得自己恐怕是要步秦順兒的後塵了。當初秦順兒一時疏忽令貴妃娘娘身陷囹圄,導緻遭到嚴厲懲處,養了大半年的身子才算活回來一條命,最終被貶爲最低等的奴才,秦順兒的遭遇固然有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的因素,但是若非是冰凝遇難,換作任何一個妃子,恐怕皇上都不會因爲震怒而拿自己的奴才開刀。
現在雖然冰凝不是寵妃了,風光不再,但是身爲貴妃娘娘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若是不嚴厲懲處辦差不力的奴才,既有失皇家尊嚴與體面,也有悖皇上一貫堅持的賞罰分明的原則。因此僅從這個角度來判斷,蘇培盛也知道自己這一回是罪責難逃,更不要說此刻聽到皇上猶如連珠炮般地詢問貴妃娘娘的情況,更加證實了此前的猜測,令一向鎮定自若的蘇大總管瞬間體如篩糠起來。
“回,回萬歲爺,剛剛送回風寄燕然,也請了太醫,奴才急着給您回信,就,就沒有來得及等到太醫的消息,就趕快給您……”
“那你還有閑功夫呆在朕這裏?還不趕快過去伺候娘娘!若是娘娘有什麽事情,朕就要了你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