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霍沫要求韻音絕對不能對任何人說出來她的壽禮内容,那個時候韻音态度還沒有非常的堅決,總認爲惜月是她在宮中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姐妹,所以瞞任何人都不能瞞着惜月。而霍沫認爲,韻音最需要提防的恰恰就是惜月,因爲淑清沒有那麽大的能耐争寵,冰凝有能耐卻是不屑于争寵,雅思琦壓根兒就沒有參與進來,因此韻音最大的勁敵反而就是她的好姐妹熹妃娘娘。
道理或許韻音還是多多少少能夠懂得一些,然而真要是讓她對自己最好的姐妹都存了異心,在韻音看來實在是不可理喻。然而霍沫态度堅決地堅持這個條件,甚至擔心她禁不住惜月的花言巧語将實話套出來,不惜連韻音也一并隐瞞,不到獻壽禮的時候都不告訴她。既是因爲霍沫态度堅決,也是因爲霍沫爲她敬獻壽禮一事勞苦功高,韻音不得不答應下來,遂了那個丫頭的意。
原本是在不情不願的情況下迫不得已答應的霍沫,然而韻音不曾想到也不願意親眼看到,霍沫早在一個多月之前的斷言就這樣輕輕松松地實現了。還差十天皇上的壽辰就要到來,惜月從來都是急性子,竟是事到臨頭了還沒有想出半點法子,如此蹩腳的謊言讓韻音一方面親自證實了霍沫的那些判斷,一方面内心極爲受傷。
隻說從前,韻音對惜月可謂是一片真心、不疑有它,可是她換來的不是惜月同樣的真心相待,而是像算計其它人一樣地算計韻音,更可笑的是霍沫這個外來人沒幾天就看出來了其中的端倪,而她還被蒙在鼓裏,傻傻地二十幾年如一日,真心實意。
若不是因爲報恩霍沫,被迫答應了那個丫頭的要求,韻音知道自己仍是會一心一意地待惜月,哪怕現在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實際上她心中更多的是愧疚而不是怨恨。因爲這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她也在同樣地欺騙惜月,由此看來,兩個人不過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罷了,她有什麽理由責備惜月、怨恨惜月呢?
想到這裏,韻音心中懷着巨大的愧疚心理,故意話裏話外地向惜月透露了她的壽禮内容,全然忘記了霍沫對她的叮囑,也全然忘記了惜月根本就沒有将她的壽禮内容向自己透露半個字。
“妹妹呀,看來這一回,咱們姐兒倆可是都前景不妙呢。你都想不出來,姐姐我就更想不出來了,姐姐除了飲酒略有點兒小本事之外,妹妹說的那些吹拉彈唱的功夫,竟是半點都不會。可現如今連這擅飲也算不上什麽本事了。”
“姐姐怎麽這麽妄自菲薄呢?這若不算本事,那還有什麽能算得上本事?”
“唉,妹妹就别給姐姐吃寬心丸了,如若是平常日子,萬歲爺需要姐姐陪個酒什麽的,也還勉強能夠算得上是個本事吧,即便如此,那也是從前的老黃曆了,自從老妹妹進了府來之後,姐姐這擅飲的頭把交椅恐怕是快要保不住了。現在是要給萬歲爺敬獻一份别出心裁的壽禮,不是比賽本事,所以,就算姐姐還是穩住頭把交椅又有什麽用呢?總不能壽宴上陪萬歲爺一醉方休吧?”
“姐姐這話說得倒也是在理呢,若是平日裏萬歲爺想與您推杯換盞還有可能,壽辰那日确實是不可能的,除非詭計多端的年妹妹存心故意想要壞了老妹妹的好事兒,不然的話,萬歲爺怎麽可能輕易地就一醉方休了呢?”
韻音對惜月說出上述這一番話可謂是推心置腹。因爲向惜月隐瞞了實情,她實在是太過内疚了,從來沒有說過謊話的她無論如何也過不了自己的心理關,然而一則她不能将霍沫出賣出去,不能跟惜月直說她隐瞞的原因是霍沫不讓,二則她也确實是不知道,而惜月卻是打破砂鍋問到底之人,若是她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惜月不但誓不罷休,還會誤會她仍在對惜月藏着掖着,那樣的話,她這個“坦白從寬”就沒有了任何意義,反而還會令姐妹二人的間隙越來越來,誤會越來越深。
知道惜月的腦袋瓜兒比猴子還要精,那麽既然霍沫能夠想出來以酒祝壽的法子,想必惜月也能夠想的出來同樣的法子,于是韻音就将話題不停地往自己擅飲之事上轉移,希望聰明的惜月明白她的用意,也希望聰明的惜月猜事先測出來霍沫的法謀略。那樣的話,關于她如何向皇上敬獻壽禮之事就是惜月憑她自己的本事得到的,而不是韻音大嘴巴洩露出來的,因而霍沫也不能責備她什麽。
然而一向對惜月佩服得五體投地的韻音這一次确是徹底地失望了,惜月不但沒有領會出來她的用意,更是沒有借此想出一個以酒祝壽的法子!爲什麽?要知道她們姐兒倆不說心有靈犀至少也是配合默契,這一回可好,她都把話說到這麽直接露骨的程度,惜月竟然還是渾然不知,繼續與她左一句右一句地在外圍轉圈子,不論她怎麽引導,就是不進入主題,簡直是把韻音給急壞了也愁壞了。
韻音當然是不敢把話說得太明顯了,畢竟惜月的精明可是衆人有目共睹的,萬一覺察出來她這是在有意地透露内情,恐怕當場就要跟她翻臉了。無奈之下,韻音隻得是随意地應付兩句。
“妹妹說的是呢,不過年妹妹又不是那争寵之人,怎麽可能害老妹妹獨守空房呢?”
“那可不好說,就算是年妹妹不動這個心思,也架不住有的人動這個心思,八月十五之事姐姐不會這麽快就忘記了吧?”
“那不是大家夥兒想起來從前年妹妹的本事,想借機會尋個樂子嘛。”
“什麽大家夥兒啊!還不是那兩個人。”
“不是大家夥兒?是哪兩個人?”
對于韻音的木讷,惜月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那麽明顯的事情居然還天真地以爲是“大家夥兒想要尋個樂子”,哼,這麽笨的耿姐姐,也難怪會生出那麽頑劣的天申阿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不過話又說回來,也幸虧這耿姐姐笨頭呆腦的,也幸虧那天申阿哥的性子全都随了她這個當額娘的,要不然的話,豈不是要跟元壽阿哥争皇位了?想到這裏,惜月又暗暗慶幸韻音雖然是傻人有傻福,但卻是沒有福氣來享福。
由此心情又好起來的惜月雖然沒有能夠打探出來韻音的壽禮内容,但是心裏或多或少也踏實了不少,現在還沒有準備出來壽禮,豈不是更好?到時候誰也搶不過自己的風頭,就算自己在恩寵方面争不過霍沫,但是皇上若是能夠因此這份壽禮而心情大好才是最重要的。
惜月一直都對自己的這份壽禮充滿了信心,除了每日與元壽阿哥一起勤學苦練之外,更是打定了主意,到了壽辰那天,她一定要将元壽阿哥是自己這份壽禮的傳藝師傅之事說給皇上,不沖别的,就沖元壽阿哥的這份孝心,就能夠讓從來都是百善孝爲先的皇上贊不絕口。
由于在韻音這裏耽擱了不少功夫,更重要的是耽擱的這些功夫全都是無用功,因此惜月也是無心戀戰,有這閑功夫還不如回去自己好好再勤學苦練、熟能生巧呢。
“姐姐,就當妹妹沒說過吧。您也知道,背地裏嚼舌根子可是大忌,若是被萬歲爺知道了,妹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瞧這天色也不早了,妹妹就先走了,您的壽禮嘛,容妹妹得功夫了再幫您想想,好好地合計合計。”
惜月說完也不容韻音再多說什麽就急急地告退了,弄得她走了之後都好久了,韻音還一直在頭腦發懵之中。她實在是搞不懂,惜月到底是真的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還是說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卻是不想幫她這個忙,否則的話,也不可能臨走的時候捎上一句“得了功夫幫您合計合計”,如果惜月不是個精明之人,韻音也不會這麽疑神疑鬼,現在這句話簡直就成了惜月“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如山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