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柳色青青,想必事先已經在韻音的園子裏鬧了一陣子了,所以清風才想從無雙的眼神裏看出來點兒什麽,然而無雙就像老僧入定一樣,不但沒有任何眼神暗示回給清風,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半點諸如渾身發抖、絞緊雙手、冷汗直冒這些異常舉動,甚至都沒有偷瞄左右的行爲,這個無雙,真是沉得住氣啊!
清風正在暗暗埋怨無雙之際,就聽雅思琦開口發話了。
“回萬歲爺,臣妾插一句話。當時耿妹妹立即親自找到我,連碧荷都沒有帶,臣妾聽了以後也是覺得此事甚是重大,就立即下令,要蘇培盛出面,即刻将碧荷與無雙二人綁了,隻是清風是您的奴才,臣妾不敢僭越,隻好前來與您禀報。”
許久沒有出聲的皇上聽到這裏,終于開了口。
“你是說,裕嫔沒有包庇偏袒碧荷?”
“回萬歲爺,正是。”
得到肯定回答之後,皇上轉過身來朝坐在自己另一側的韻音問道:“裕嫔,朕問你,碧荷她知道你丢了什麽首飾嗎?”
“回萬歲爺,臣妾隻與皇後娘娘說過,未與其它任何人說起過,連蘇總管都不知道。”
“噢,難得你有心了,現在三個奴才都在這裏了,你回答朕,到底丢了什麽首飾?”
“回萬歲爺,臣妾丢的是三顆東珠,就是康熙五十年臣妾誕下天申阿哥之後,您特意賞與臣妾的那三顆東珠……”
當“三顆東珠”四個字從韻音口中說出之後,清風當即猶如被打了一悶棍似的,許久都沒有緩過氣來。事情怎麽這麽湊巧?無雙偷偷塞給她的荷包裏面裝的就是三顆舉世罕見的東珠,偏偏裕嫔娘娘丢的也是三顆東珠,這簡直是巧得不能再巧了!清風還沒有搞清楚怎麽回事兒,就聽耳邊響起皇上的一聲怒斥。
“這是哪個奴才所爲?見财起意,不顧禮義廉恥,簡直是……碧荷,無雙,清風,你們三個老老實實給朕交代清楚,朕會念在你們平日服侍主子有功的情分上,暫且饒過你們的死罪,如果你們不能拒不如實交代,就休怪朕不講半點情面!”
“萬歲爺饒命,萬歲爺饒命,真的不是奴婢做的!”
皇上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三個跪在當中的奴才猶如搗蒜般地磕起頭來,一時求饒之聲不絕于耳。雅思琦見狀,趕快充當起和事佬來。
“啓禀萬歲爺,您先息怒。她們三個人,都說不是自己,依臣妾看,還是先搜一搜她們的房裏吧,韻音發現得早,真若是她們哪一個所爲,恐怕一時半會兒還來不及轉手,如果搜不出來,再一個一個分頭審問,這種小事兒就交給蘇培盛那個奴才去審吧,一準兒能給您個滿意的回信兒,您可千萬别動怒,爲奴才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值當了。”
“嗯,此話有理,高無庸,蘇培盛!”
“奴才在。”
聽到皇上喊自己,這兩個奴才立即應聲走到皇上的跟前,清風這才發現,原來蘇培盛也早已在房裏候着,剛剛她過來的時候隻顧着看無雙了,根本沒有發現蘇培盛也在。
見兩個奴才應聲前來,皇上立即吩咐道:“你們二人自己去搜,記着,一是不得走露了風聲,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二是不得假他人之手,免得出了纰漏,三是你們二人不得分開,免得沒了想到監督。聽明白沒有?”
“奴才遵旨!”
“另外,你們先從清風的房裏開始搜,不管搜到還是沒有搜到,都先給朕回個信!如果是清風,你們也省得跑那麽遠了,如果不是清風,那就是你們柳色青青的事情,一切都由皇後做主就好,朕就不管你,你們也都可以先撤了。”
不得不說,皇上考慮得非常缜密,雅思琦和韻音之所以大半夜趕來他這裏,無非就是因爲牽扯了清風,如果沒有清風,他隻要知曉此事即可,由雅思琦和蘇培盛二人就足夠了,他也不用陪着一衆人等,所以他将清風排在了第一個。
蘇培盛和高無庸聽後,立即明白了皇上的用意,于是一聲“奴才遵命!”二人就立即下去了。兩個奴才前去辦案,可是把清風給急壞了!不管自己房裏的三顆東珠是不是韻間丢的那三顆,被搜到的可能性應該是在九成以上,雖然她藏得很是隐蔽,然而蘇培盛是何許人也?那是隻說“蘇培盛”三個字都能令人渾身發抖的大總管,落在他的手裏,從來沒有任何人逃得過,連僥幸心理都不要有。
隻要他們搜到東珠,誰還會管它們是不是韻音丢的?當然是一口咬定她就是那個竊賊,可是她一個當差的奴才,居然有那樣絕世罕見的三顆東珠,就算她是真的沒有偷,又有誰會相信呢?說老姑娘送的?老姑娘爲什麽送她這麽貴重的禮物?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們暗地裏勾結的結果。可是如果不說是老姑娘送的,就讓她一個人承擔了竊賊的罪名,清風實在是不甘心!
眼看着自己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清風當即是覺得大難臨頭,急得一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來。而皇上呢,整天忙得連吃飯睡覺的功夫都沒有的一個人,哪裏還有閑功夫理會三個奴才,早就低下頭來自顧自地批閱起奏折來。
皇上忙起自己的事情,雅思琦和韻音二人隻得是幹坐着等消息。韻音一臉的焦急滿心的愧疚,畢竟事情發生在自己的園子裏,不但弄丢了皇上賞賜她的這麽貴重又這麽有紀念意義的物件,還害得日理萬機的皇上陪着她們連夜審案,她怎麽可能沒事兒人似的坐在這裏呢?
相比較于皇上的鎮定自若與韻間的焦急愧疚,雅思琦因爲事不關己而有閑心借着這個等待的功夫觀察起三個奴才的反應來,以期通過察顔觀色先來斷個案,也算是練一練自己的眼力。隻是這麽一番觀察下來,她突然間發現一個好笑的問題,這三個奴才的反應居然與他們三個主子的反應簡直是一模一樣!
無雙最是鎮定自若,像皇上;碧荷最是事不關已,像她自己;而清風最是焦急憂慮,甚至左顧右盼,最像韻音,果真是有趣得很呢。怎麽?難道是清風?可是清風與韻音無冤無仇的,爲什麽會偷韻音的東珠?是因爲韻音最老實,最好欺負,那麽木木讷讷的一個人,即便是丢了東西一時半會兒也發現不了,所以清風最容易得手?
就在雅思琦還沒有想清楚事情的原委之際,就見蘇培盛與高無庸複命而回,而高無庸手中拿的,正是無雙塞進清風手中的那個荷包,見到那個荷包,清風當即是絕望了,雖然她知道蘇培盛的身手了得,然而總還是抱有一線幻想,這一下連她最後的一絲幻想都被打破了,清風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如一陣風般地頹然倒地,随即又發出鬼哭狼嚎一般的慘叫之聲,聽得雅思琦的心裏頭一陣一陣地瘆得慌。
“求萬歲爺,萬歲爺,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啊!奴婢都不知道裕嫔娘娘的首飾匣裏有什麽,奴婢真的沒有偷,真的沒有。再說了,奴婢在您身邊當差一年多的功夫了,什麽稀罕的物件沒有見過?怎麽會見财起意呢?再說了,奴婢百年不遇到裕嫔娘娘的園子裏辦一回差事,娘娘就丢了東珠,這不是秃頭上的虱子明擺着的嗎?奴婢就是再傻,也不可能偷娘娘的東珠啊!”
清風說的确實是句句在理,在皇上身邊,她什麽樣的稀世珍寶沒有見過?而百年不遇去一次柳色青青,韻音就丢了東珠,哪個竊賊會這麽傻?
皇上一直在埋首于奏折之中,清風的這番話相當于承認了高無庸手中的那個荷包出自于她的房間,對于自己身邊的奴才犯下這麽大的案子,皇上仍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全然沒有了剛才聽說韻音丢了東珠之後的勃然大怒之色,前後簡直就是是判若兩人。畢竟清風是他的奴才,傳揚出去之後他這個當主子的臉面極是無光,更何況他是那麽要臉面的一個人,對奴才從來都是嚴加管教、嚴加約束,因此他身邊的奴才從來沒有出過大事,唯一的秦順兒被重罰還是因爲冰凝被皇太後囚禁在永和宮,皇上一怒之下遷怒于他的結果,像這種偷雞摸狗丢人現眼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在他的奴才身上,這一回清風可算是破了先例,皇上那麽要臉面的一個人竟然沒有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