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思琦當然知道冰凝不是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隻是現在她急于阻止冰凝的一意孤行,不得已之下隻能是自己先當一回小人,故意将冰凝形容得如此不堪,隻希望她能夠回心轉意才好。然而雅思琦還是低估了冰凝的決心和智慧,她抛出的這個大難題竟是被天仙妹妹輕而易舉地就破解了。
“不會的姐姐,姐姐對妹妹的大恩大德,妹妹沒齒難忘,這個時候,又怎麽會做忘恩負義的事情呢?到時候妹妹會說,當日姐姐确實吩咐過妹妹要好好處罰一下不孝不義的四格格,不過……,好了,妹妹就先不跟姐姐說如何跟萬歲爺解釋的說辭了,總之,絕對不會害了姐姐就是。”
冰凝确實是早早就想好了托辭,她打算到時候就跟皇上說,因爲她逼迫兩個格格在中秋家宴上替她徇私舞弊,心裏一直不踏實,生怕兩個格格嘴不嚴實,早早晚晚地要洩露了出去,于是借着雅思琦授意給她處罰雪薇格格的機會,一并恐吓了湘筠格格。這套說辭看起來應該是嚴絲合縫,然而冰凝不擔心皇上會宣來兩個格格當堂對質嗎?
這個冰凝還真的不相信皇上真會這麽做。畢竟這是醜事,兩個格格又是被她利用的受害者,她的臉面被她自己丢盡了無所謂,皇上若是讓兩個格格前來當堂對質,定是會走漏了風聲出去,格格們再是被她唆使,但也是做了她的幫兇,若是傳将出去的話,格格們還有什麽臉面留在宮中?豈不是要遭盡衆人的白眼?先不說湘筠,雪薇可是怡親王的嫡格格,爆出這麽大的醜聞,這讓十三阿哥豈不是一并在世人面前丢盡了臉面?
所以以冰凝對皇上的了解,她的心裏有十二成的把握,假若她主動投案自首的話,皇上一定是除了嚴懲她一個人之外,絕對不會讓兩個格格參與其中半點,而且即便是對她實施嚴懲,也一定會另想一個與兩個格格沒有一丁點兒幹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然而這個計劃她現在卻是不想跟雅思琦和盤托出,因爲她擔心雅思琦不會同意,定是不能讓她順順當當地前去投案自首,所以她必須要跟皇後娘娘保密才是。
冰凝的話說一半令雅思琦很是懊惱,她雖然知道冰凝一定是以破釜沉舟的方式,但具體如何行事她又猜不出來,真是又急又惱。
“妹妹,姐姐知道你在想什麽,不管你跟不跟姐姐說,姐姐也是不會同意的。你有本事想出自己擔責的法子,你就沒有本事想出來一個自己不擔責的法子來?嗤,那算什麽本事呀!實話說吧,就你那法子,姐姐也能夠想得出來,何苦跑到你這裏來跟你商量?所以說,你真若是有本事,那你就給姐姐想出來一個咱們誰也不擔責,還順順當當地過了眼前的這個難關,那樣的話,姐姐才是真心的佩服你呢!”
雅思琦也是沒了咒念,隻得是再次使出激将法來。然面冰凝從來都不是頭腦沖動之人,絕對不會因爲旁人的三言兩語就失了方寸、改了主意,不過她倒是一個非常喜歡接受挑戰之人,每每有了大難題,她都會不由自主地去想辦法解決,而每每解決掉一個大難題之後,她的心中被成就感和滿足感包圍。此刻雅思琦這一番激将法雖然沒有成功地挑起冰凝的鬥志,卻是成功地挑起了她解決難題的欲念。
“姐姐您可真會給妹妹出難題呢,确實如您所說,不管是您擔責還是妹妹擔責,法子都比較容易想,若是您和妹妹都不擔責,實在是猶如那難于上青天的蜀道……”
“我可不管你什麽鼠道貓道的,隻要是咱們姐妹都平平安安的,就是金光大道!”
不會讀書不會識字的雅思琦當然不知道“蜀道難,難于上青天”這句詩,然而這句詩對于熟讀詩書的冰凝來講,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一般挂在嘴邊上,剛剛随口說了一句,卻是被皇後娘娘将此“蜀道”想成了彼“鼠道”,繼而又說出一堆貓道、金光大道之類的話,令冰凝忍不住撲哧一下子就笑出了聲,氣氛也從持續的嚴肅低沉轉爲活潑輕松起來。
“姐姐真是個說笑話的好手,妹妹實在是忍不住了,多有失禮了。”
“能讓你笑笑也好,省得淨想那些不留後路的絕命法子,真真的是要吓壞姐姐了。你若是想不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來,姐姐可是不會依了你!”
“嗯,容妹妹些功夫……”
“我能容你功夫,容你一年的功夫都行,可是萬歲爺還等着姐姐回話呢,這若是一天半載地回不了話,恐怕萬歲爺定是要懷疑你我在訂立那什麽見不得人的攻守同盟呢。”
雖說冰凝長了一顆智多星的腦袋,可是事發突然之下,立即想出來一個兩全其美之策來很是不容易,更難的是雅思琦事先已經撒下了一個不甚符合邏輯的彌天大謊,冰凝必須沿着這個既定的方向調子想出兩全之策,實在是難爲了她。
更令冰凝爲難的是兩個格格。如果冰凝主動投案自首,因爲是自暴家醜,爲了皇家臉面,皇上既不會找兩個格格三頭對質,也不會對外公開她脅迫小格格替她營私舞弊的這個事情,而是草草地尋個借口處罰她了事。
然而若是依照雅思琦提出來的皇後與她都不擔責,就不能将小格格犯下的錯處和盤托出,在此情形之下,不管是尋什麽借口或是法子,都必須是冠冕堂皇的,既然是拿得出手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皇上勢必會詢問兩個格格,從而佐證。
冰凝一直都教育小阿哥小格格做人要正派,絕對不能做邪門歪道之事,而撒謊當然是位居邪門歪道之列,冰凝總不能爲了訂立攻甯同盟就教小格格跟皇上撒謊吧。這才是真真地讓冰凝犯難的地方。
因爲皇上急等回話,功夫耽擱不起,其中又有那麽多的條條框框束縛着她的大腦,冰凝再是足智多謀也是被徹底地難倒了。無奈之下,她隻得是打破了前面的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另起爐竈新開張,從另外一個角度去解決問題。
有了這個思路,冰凝昏沉沉的大腦登時覺得輕松多了,也清醒多了。隻是尋什麽借口才好呢?就在她冥思苦想之間,突然間想到那天晚上兩個格格被罰之時想到對詩的場面,一個刁蠻耍賴,一個忠厚老實,同樣年齡的兩個如花似玉的格格竟是性子差了這麽大,然而不管哪一個都是那麽的天真可愛、童言無忌,令冰凝此刻想起來,臉上都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來笑意。
雅思琦不明就裏,她自己都急得快要火上房了,冰凝卻沒事兒人似地笑了起來,真真地是要讓她氣惱得不行。
“妹妹,你怎麽還有功夫笑呢!姐姐哭都沒處哭去了,你這不是在存心氣姐姐不成?我問你,你到底想沒有想出法子來?”
“姐姐,妹妹不是存心故意的,隻是想到兩個格格就覺得實在是太好笑了。”
“行了,行了,你若是想笑等過了萬歲爺這一關你再笑,笑三天三夜我都不管你,你先說說我一會兒怎麽跟萬歲爺回話去!”
就在冰凝與雅思琦二人在屋中竊竊私語之際,她們誰也沒有發現,屋子外面一個人影正緊緊地貼在窗戶根底下,悄悄地聽着兩個主子的對話。
園子不似皇宮,而風寄燕然更是皇上親自過問甚至親自參與設計,做爲賠罪禮物送給的冰凝,隻可惜,冰凝隻在這裏呆了一天,還沒有來得及住就接二連三地發生了懷有身孕、先皇加崩、繼位登基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這座院子雖然空置了兩年半的時候,然而即便兩年半的時間過去了,彼時隻是王府别院規格的園子現如今升格爲帝王行宮,風寄燕然依然是猶如鶴立雞群般的存在,不管是四進院的超越規制,還是與皇上的九洲清宴共用一片水域的别出心裁設計,統統體現出這裏的與衆不同。
正是因爲這裏是四進院,庭院深深,因此除了小武子、月影、湛露、凝霜以及雪薇的奴才環兒、六十阿哥的徐嬷嬷之外,其它任何奴才都沒有資格進到冰凝居住的這個院子;也正是因爲後院門外的水域可以直通九洲清宴,除了風寄燕然的奴才,其它閑雜人等都要自動保持三丈的距離,所以雅思琦過來之後,才沒有刻意避人耳目,因爲她知道這裏是最安全的,可以匹敵皇上的寝宮。
然而她哪裏會料到,猶如禁區的風寄燕然也是隔牆有耳,她與冰凝的這番話竟是被人悉數全都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