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皇上迎着他們走來,可是将兩個奴才吓壞了,當即連滾帶爬地沖到他的跟前,口口聲聲道:“奴才給萬歲爺請安。”
皇上急于知道結果,因此對于他們按部就班的這些虛禮很是不耐煩,于是大手一揮直接制止住了他們的話頭,繼而開口道:“找到了?”
鑒于剛剛皇上是用耳語的方式交代給了他們這個差事,因此在複命的時候,蘇培盛非常有眼力勁兒地将嗓音壓得極低。
“啓禀萬歲爺,奴才已經辦好了差事……”
皇上當然信任蘇培盛的辦案能力,因此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嗯,辦好了就好,朕隻問你一句話,到底搜到沒有?”
知道皇上心急,但是沒有想到皇上會心急到這種程度,直接在院門口就問上了,連屋子都沒有進,這個反常情況令蘇培盛心裏更是如打鼓般七上八下,因爲他不知道到底是搜出來的結果會令皇上滿意,還是沒有搜到的結果更令皇上高興,不過幸好有高無庸在一旁,于是大總管直接将這個燙手的山芋交到了高公公的手裏,隻見他一偏頭一努嘴兒,直接向高無庸投來一記目光。
蘇培盛不敢捅皇上這個馬蜂窩,高無庸當然就更不敢了,然而大總管那一記目光就像一把小刀子似的在他面前一晃,即便沒有開口,他也格外清楚,這是要他沖上去撞皇上的火藥桶呢。高無庸再是不情不願,隻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也不得不戰戰兢兢地将自己的左手微微地朝前伸了出來。由于這是一件女人的衣裳,令他這一路上就像揣了一個大火球似的,烤得衣裳熱乎乎的,但是濕衣裳就是濕衣裳,與幹的當然是有本質的區别,因此他一邊将濕衣裳悄沒聲兒地遞到皇上的面前,一邊心虛地用幾乎是蚊子般聲響回話道:“回萬歲爺,在,在這裏呢,您,您看看您,要的是這個嗎?”
兩個奴才都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但是皇上自己心裏跟明鏡似的,他當然是打定了搜不出來的主意,因爲他在心裏早就判定了清風是有預謀地故意狐媚勾引他,因此所謂的衣裳已經洗了沒得穿了才幾近赤裸地前來當差,因此當高無庸哆哆嗦嗦地将這件濕衣裳遞到他眼前的時候,當即是被足足實實地吓了一大跳。
“怎麽?果真是搜到了?”
因爲太過出乎意料之外,皇上也顧不得在兩個奴才面前掩飾情緒,這一聲詢問直接暴露了他的心理,那蘇培盛和高無庸都不是平庸之輩,因此僅從皇上這一句脫口而出的問話就立即明白了他這是不希望看到這個結局,當即心裏咯噔地一下子,頓時就像是跌進了冰窟窿似的,一個個全都在追悔莫及:早知道萬歲爺不想這樣,還不如當初假意沒有搜到呢!
再怎麽後悔也是毫無用處,吓得二人當即撲通一下子跪了下來,如搗蒜般地磕頭道:“回萬歲爺,奴才辦差不力,奴才辦差不力,還望您大人大量,不要責罰。”
皇上隻是不希望看到這個結果,并無半點責備二人的意思,見他們被吓成這個樣子,心裏禁不住暗暗地歎了一口氣,說道:“罰不罰的單說着,先呈上來給朕看一看吧。”
聽聞皇上這話,高無庸雖然心裏仍是沒底,但也沒有任何法子,隻得是膝行上前将那件濕衣裳遞了上去。
皇上雖然聽到了兩個奴才已經搜到濕衣裳的禀報,然而他還是不死心,于是從高無庸手裏接過這件濕衣裳之後,又仔仔細細、前前後後、反反複複地看了好半天。從顔色樣式來看,确實是宮女的宮服,從程度上來講,确實是濕漉漉的,連半濕半幹都算不上,确實是沒法子穿在身上。
面對這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結果,皇上在錯愕不已的同時,更多的是難以接受。畢竟他已經先入爲主地給清風判了罪,後來爲了堵住清風的嘴,免得自己落下一個屈打成招的冤案,才派高無庸去走個過場,這樣的話,即便是清風定罪也能夠有拿得出手的确鑿證據,然而來佐證罷了。
此外,不過就是搜一件濕衣裳罷了,又不是什麽疑難雜案,高無庸一個人完全能夠妥妥地辦完差事,可是他爲什麽還要将蘇培盛也一并叫來呢?原來還是因爲他的疑心太重,沒能完全解除了高無庸的嫌疑,因此他叫蘇培盛過來不是看中了這個奴才斷案聖手的能力,而是爲了監督高無庸。畢竟一開始他就懷疑清風與高無庸二人有私底下串通的嫌疑,否則的話,以清風的心智和能力,一個人單槍匹馬地與他這個以老謀深算著稱的帝王比試過招,實在是自不量力,因爲他相信,清風狐媚勾引他隻是明面上的表象,暗地底指不定是哪個主子打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隻不過拿清風當槍使罷了,所以他斷然不會相信清風的背後沒有人幫助撐腰。
然而現在的這個結果又是令皇上極度地困惑了,他可以百分之百地不相信清風,也可以有一半不相信高無庸,但是蘇培盛蘇大總管,他是不應該有半丁點兒的疑心,如若連蘇培盛都不能夠相信了,他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一個了。如果說高無庸和清風是他的鞋子帽子,蘇培盛絕對是他的眼睛耳朵,沒有鞋子帽子,他還勉強能夠光腳走路、光頭出門,如果連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不能夠相信,他豈不是要成了聾子瞎子寸步難行?
皇上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因此他用蘇培盛就必須要相信這個奴才,而相信這個奴才就意味着他要接受這件濕衣裳确實是剛剛從清風房間裏搜出來的這個結果,不管心裏再是如何的不樂意,都要咬着牙接受。而接受這個結果同時也就意味着清風洗刷了事先與人串通合謀,設下陷井的嫌疑。這才是他最不想接受的結果。
憑他的眼力,皇上直到證據确鑿仍是不肯相信清風的清白,然而現在他的手中隻有她清白的證據,沒有她犯奸作科的把柄,他雖然是說一不二的帝王,但并不是一個昏君庸才,沒有真憑實據就将人定罪判刑絕對不是他的行事原則。怎麽辦呢?
思前想後,皇上決定采取“放長線釣大魚”的策略,如果清風的背後果真有幕後主使的話,一定不會甘心這一次的折戟,一定還要想方設法地另想法子,隻要她們再有新的舉動,憑借他這雙銳利的鷹眼,一定能夠識破她們的陰謀詭計。相反,如果這一次沒有真憑實據,隻憑感覺就對清風定了罪,不但要落下一個昏君的惡名,還會打草驚蛇,令幕後主使逍遙法外,隐匿遁形,那樣的話損失就太大了。
想到這裏,皇上隻得是暫且将這個問題先壓下來,另外爲了以防打草驚蛇,今日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便是高無庸和蘇培盛這種心腹中的心腹也要排除在外,除了他自己,不肯再相信任何人。
“好,這件濕衣裳你一會兒放回去吧,一定切記,要原樣放回去,當時你拿來的時候怎麽擺放的,回去你也依着原樣擺放好,不要讓人看出來你曾經動過。”
“回萬歲爺,奴才遵旨。”
雖然嘴裏說着遵旨,高無庸的心裏頭卻是比吃了黃蓮還要苦,因爲當初皇上隻吩咐他去搜濕衣裳,并沒有要求他不動痕迹地搜查,現在事後才提出來不能讓人看出來,這不是比登天還要難嗎?因爲他那個時候又是因爲搜查女人的東西而心情緊張,又是因爲要避人耳目沒有點焟而兩眼一摸黑,當時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他現在腦子裏是一丁點兒的印象也沒有。
然而皇上哪裏管得了高無庸這些?先前之所以沒有說也是因爲他根本就沒有料到能夠搜得到,笃定了隻是清風信口胡說、敷衍搪塞他的謊言,假若他事先但凡有一丁點兒的意識到可能會搜到濕衣裳,他也一定會事先提前叮囑那兩個奴才一定要輕手輕腳,切不可露出破綻來。
不過皇上還算是英明,他自己也意識到給眼前這二人吩咐了一件幾乎是不可能辦好的差事,然而事到如今,他也是後知後覺沒有了亡羊補牢的法子,因此隻能夠是這樣了,但願蘇培盛能夠不負他的重望。不過他也不是不近情理之人,畢竟這個差事的難度确實不小,實在是辦不好的話,到時候出隻能是以清風的房裏出現了盜賊爲由将她房間被搜查之事掩飾過去。
“那個,你們盡心盡力去辦差事吧,萬一辦不利落的話,蘇培盛,你知道該如何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