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淑清不高興的理由就更不用提了,她一個堂堂的齊妃娘娘竟是任由一個沒名沒份的女人擠在自己的前面,而她本身又是那種蠻橫的性子,當然是一下子就黑了臉。然而現在她既不是得寵的女人,又因爲三阿哥要被過繼給廉親王的風聲一陣緊似一陣,令她氣得牙根癢癢卻是不敢有任何的發作。
因爲皇上發了話,奴才們搬着椅子來到兩位娘娘的身邊,冰凝雖然心裏不高興,但是當着怡親王衆家眷的面,她那麽知書達理之人,自然是不會當場發作,而且還稍稍往雅思琦的座位邊挪了挪,淑清見狀,隻得是咬着後槽牙也象征性地挪了挪。
由于座位是剛剛好,突然間加進來一個人,冰凝和淑清全都是象征性地挪了挪位置,奴才們不敢惹這兩位主子,一個貴妃娘娘,一個齊妃娘娘,雖然霍沫正得盛寵,但那句“縣官不如現管”的俗語還是很有道理的,于是隻得是在兩位主子的椅子後面放下新加的椅子,就趕快一溜煙地退下了,生怕惹火上身,自己吃了瓜落。
皇上發了話,兩個主子也挪了挪位置,可偏偏空出來的地方還是擺不下一張椅子,面對如此尴尬的情景,霍沫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下?就她一個人呆在外圍,那算怎麽一回事兒?站着,那她豈不成了伺候主子的奴才了?
對此冰凝本是無心之舉,而且她已經主動讓了位置,因此最終是否能夠坐得進來就不是她的原因了,她也沒有必要愧疚。另外她既不是地主也不是主持後宮的皇後,這件事情如何解決自然是輪不到她來出面,隻要安安靜靜地等候吩咐即可。
淑清原本就不願意被一個沒名沒份的女人安插在自己的前面,此刻眼見霍沫連隻腳都插不進來,當即是心滿意足,不過經曆了這麽多的風風雨雨,特别是三阿哥前途未蔔,淑清也逐漸地成熟真情爲,不再是像從前那般有勇無謀了,也多多少少地學會了一些心機和謀略之術,因此不管心裏如何地激動不已,她的面色仍是如常,就好像事不關己似的。
雅思琦原本就是打着整治霍沫的主意,眼前的這個局面自然也是正合她意,因此她故意裝作沒有發現霍沫的窘境,而是一副心思全都用在皇上身上的樣子,小心地問道:“啓禀萬歲爺,這回還是老規矩麽?”
這件事情本來就是被薩蘇和雅思琦妯娌兩人一唱一和起哄促成的,并不是出自皇上的本意,因此現在雅思琦問起他是不是繼續沿用老規矩,他當然也是不想表态。
“當初就不是朕定的規矩,現在問朕,朕哪裏還記得那麽多?”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原來他已經将他們從前的那些點點滴滴全都忘掉了,可她卻還依然記得清清楚楚,是不是太過滑稽可笑了?她雖然已經不再愛他了,但是沒有将他們曾經相愛過的經曆一筆勾銷,而他呢?前一句話還在對她虛寒問暖,後一句話就是什麽都不記得了。枉她曾經付出了那麽多的真情與癡情,枉她以爲他是個重情重義之人,現在才真正看清楚他的本來面目,原來不過就是個薄情人。
到了這個時候,冰凝已經不會責怪皇上的薄情寡義了,而隻是痛恨她自己,不是一直都在告誡自己要守住自己的這顆心,萬不可交付出去嗎?看看吧,這就是守不住心的下場,當初被他的好言好語迷了魂失了心,終是鏡中月、水中花,這是老天爺對自己的懲罰,怨不得任何人。
想到這裏,冰凝又禁不住地想起了那個夢中人,故人已經有好久沒有入夢來了,最後一次是哪一回,好像是兩年了前呢。那時她還懷着福沛阿哥,一場春夢了無痕,然後睜開眼睛就看到皇上正坐在她的床前,問起了她的那位故人,在他的追問逼迫之下,冰凝不得不承認了那個故人的存在。雖然當時她爲自己背叛了那位故人而感覺愧疚,但是她更覺得愧疚皇上,既然已經将心交給他了,怎麽還念念不放那個故人呢?怎麽還會頻頻入她夢中來呢?
現如今,殘酷的現實又令她重新審視與皇上的那段感情,也讓她充分認識到,這就是她守不住自己的初心,移情别戀皇上而遭到了老天爺報應的惡果,如果她一直堅守自己的初心,堅守住自己夢想中的愛情,哪裏還會有今天的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悲慘處境?即便不得寵,也還能夠有尊嚴地、體面地活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任人宰割,備受屈辱地苟且偷生。
冰凝不是喜歡後悔之人,路都是自己走的,既然走了,就算是錯到一無是處也沒有後悔的必要,她隻責備自己罷了,爲何不能做一個意志堅定之人?爲何不能做一個無欲無求之人?既然與那位故人失之交臂,與夢想中的愛情擦肩而過,那就是她的命,她必須要認命才對。可是她實在是立場太不夠堅定,在遇到皇上之後,被他的海誓山盟迷失了心智,明明已經托付此心,卻又轉托他人,明明已經錯失了愛情,又奢望從皇上這裏尋找回來,投入到新的一段感情之中。老天爺不懲罰她這樣水性揚花的女人,還能懲罰誰?所以說,她今天所受的這些羞辱與磨難,全都是自作自受的結果,都是她罪有應得。
對于皇上的這句“朕哪裏記得那麽多”,冰凝的感受絕對不是神經敏感,因爲不止她一個人如此反應強烈,就是雅思琦和薩蘇聽聞皇上這句話都是頓覺驚詫萬分。忘記了?皇上記性那麽好的一個人,又是那麽難忘的一次經曆,他竟然全都忘記了?可是她們這些婦道人家,大字不識幾個,既不懂詩也不懂詞之人還都略記得一二呢,什麽兩月春風似剪刀之類的,怎麽皇上竟然全都給忘記了?原來皇上癡情起來絕對是個癡情種,然而絕情起來也一樣是個絕情人,沒有對比哪裏看得出來他竟會是這般冷面冷心?從前将天仙妹妹寵到天的人是他,現在将冰凝打入深宮冷院的人也是他,任誰都止不住地哀歎:男人一旦冷情起來,那是多少盆熱沸水都捂不回來。
女人們心中禁不住地長噓短歎,十三阿哥心裏則是暗暗擔憂:那拉皇嫂今天恐怕是早早晚晚要将皇兄給惹惱了,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當着霍沫的面總提皇兄跟年皇嫂過去的事情,這不是明擺着不給霍沫臉面嗎?皇兄就算是記着那些規矩呢,又怎麽可能當着霍沫的面承認呢?那拉皇嫂精明一世怎麽糊塗一時呢?
擔心因爲惱了雅思琦而牽連到自家女人,十三阿哥趕快出面打起了圓場道:“回皇兄,那個要不臣弟今天借着酒瘋妄言幾句,既然是年皇嫂與老姑娘比試比試,就由臣弟這個外人定規矩,不偏不倚,您看可好?”
霍沫遭到自己的女人們排擠,皇上心裏當然是不好受,可是将霍沫安排在淑清的前面已經算是壞了規矩了,現在還要爲一個沒名沒份的女人責備淑清和冰凝,這若是傳了出去,對于一慣注重規矩與形象的皇上來講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正在他左右爲難之際,雅思琦問他這一次行酒令的規矩如何定,正沒處發火的他一下子就找到個出氣筒,直接回了她一個忘記了。說完皇上也有些後悔,畢竟雅思琦是皇後,不僅當着一份女眷,還當着阿哥格格,還當着十三府所有的家眷,實在是讓雅思琦太沒有臉面了,可是他一個堂堂一國之君,自然是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就算是懊悔不已經也沒有主動給雅思琦賠不是的道理。結果就在皇上正找不到台階可下的時候,十三阿哥铤身而出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自然是格外高興。
“嗯,由你來定規矩自是最好不過了,一個是你的皇嫂,一個是你的故交,偏着誰向着誰都不合适,不像朕,朕就算是不偏不倚,你皇嫂們定是不肯相信,仍是誤會朕有偏有向。”
皇上一錘定音,衆人心中都開始了暗暗期待,不知道這一回誰會勝出。除了雅思琦和薩蘇之外,皇上的女人們都是站到了冰凝這一隊,而十三阿哥府的女人們則全都站到了霍沫這一邊,這是爲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