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既然萬歲爺還在歇息,爺就不打擾了,另外……”
說到這裏,十三阿哥特意壓低了嗓音才重新開口道:“另外,别跟萬歲爺提起過本王前來的事情。”
十三阿哥想要腳底抹油,高無庸卻是不想遂了他的願,這個奴才還指望着他能進屋喚醒皇上,以免被其它大臣撞見,否則的話,家醜外揚,豈不是要令皇上陷入更爲難堪的境地?高無庸到底是皇上的奴才,他既想忠心護主,不讓皇上在外臣面前出醜傳出風言風語,但又不想擾了皇上的雅興,由自己觸了黴頭,因此有主動送上門來的怡親王,豈能輕易放過?
“請十三爺留步!您既然已經到了,索性不如再等一下,想必萬歲爺馬上就要醒了。”
與十三阿哥悄聲吩咐高無庸不同,相反這個奴才卻是朗聲抵留,爲什麽呢?當然是希望借着他們一來一往的言語争執将屋内的皇上吵醒,這樣的話,皇上也醒了,同時又不是他高無庸沒有眼力勁兒的結果,實乃一舉兩得的好法子。
十三阿哥本是打算悄聲低語溜之大吉,卻不想高無庸竟是沒有領會他的意思,嗓門反而比剛才還要大許多,令堂堂怡親王竟是急不得惱不得,既不敢高聲呵斥這個奴才讓他住嘴,又不能任由高無庸繼續大嗓門下去,結果弄得這位一慣風流倜傥、玉樹臨風的十三爺竟是滿頭淌汗、狼狽不堪。
這一回合下來,果然是高無庸占了上風,十三阿哥越是躲什麽卻越是來什麽,本想着悄沒聲兒地避了風頭,可老天爺就是要捉弄他,這不,皇上竟真的被高公公的大嗓門給驚擾了午間小憩。
“高無庸,什麽事情讓你這麽聒噪?”
一聽皇上終于醒了過來,天遂人願,心中大喜,高無庸立即搶在十三阿哥之前回話道:“回萬歲爺,十三爺過來了。”
一聽是怡親王過來了,不是外人,所以皇上想也沒想,就直接發話道:“趕快請十三爺進屋來。”
十三阿哥仿佛是正在作案現場被抓一樣,當即是氣沖頭頂,既怨高無庸的大嗓門,又惱皇上的輕睡眠,但是不管他怎麽怨怎麽惱,皇上發了話,算是堵了他所有的後路,再想腳底抹油簡直就是白日做夢,于是不得不硬着頭皮掀簾進了屋裏。
結果這一回映入他眼簾中的場景簡直是比上一次的紅袖添香場面更是令他驚恐萬狀,如果說上一次是孤男寡女、風花雪月,那麽眼前的情景就稱得上是春風玉露、委實香豔了!隻見皇上因爲才剛剛醒來,單手撐着床榻微微地傾起上身朝門口望來,目光中滿是恍惚與迷惘,隻看皇上不打緊,關鍵是服侍他午休的霍沫。此時此刻的霍沫趴在床榻邊,頭枕着他的小腹,緊閉雙眼,一隻手搭在他的大腿上,另一隻手垂在床沿邊,床邊的地上則橫七豎八地斜躺着一柄團扇。
由于此刻正是盛夏,皇上午休的時候沒有裏三層外三層地身穿便服,而是僅着中衣,露出了結實的胸膛和已經被曬成古銅色的手臂。霍沫因爲趴他的身上,又因爲男女授受不親,十三阿哥自是不敢在她的身上将目光過多地停留,因此不太清楚她穿的是什麽。
然而僅管如此,饒是怡親王在女人堆裏摸爬滾打了三十多年,此刻見到這個場景也是登時隻覺血脈噴張。要知道皇兄在他眼中可是既清冷又威嚴的一個人,就算十三阿哥是他最親厚的兄弟,也從不曾見他與哪個女人如此活色生香的一幕。那天薩蘇不明就裏,追問他撞見皇上與霍沫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麽情景,是床上還是床下,他當即斥責了她,可是現在,他隻覺得自己在打自己的臉,幸虧薩蘇沒有見到,否則的話真是坐實了他替皇上遮掩醜行的罪名。
撞見如此香豔的一幕,十三阿哥早已經驚得恨不能閉上雙眼跪在地上,就差連連向他的皇兄表明自己什麽也沒有看到的忠心,然而相比較于怡親王的惶恐萬狀,皇上卻一如既往地鎮定自若,平靜如水,甚至對于十三阿哥的驚慌失措萬分詫異。
“老十三,你呆在門口做甚?還不趕快過來先坐下!”
皇上沒事兒人似的招呼完十三阿哥,又喃喃自語道:“高無庸這個奴才呢?”暗自嘀咕完高無庸他又突然想起來了,他臨睡之前不是高無庸服侍的,而是霍沫,可是霍沫呢?因爲屋裏沒有奴才服侍怡親王,他有些心急,于是剛才那個微微傾起的身子索性坐直了起來,朗聲喚道:“霍沫,霍沫。”
怡親王見皇上急急地喊霍沫過來,渾然不知那個丫頭正香甜地睡在他的身上,令十三阿哥突然有一種“騎驢找驢”的忍俊不禁,不過由于剛剛受了巨大的驚吓,此刻再是覺得這個場面甚是滑稽,也仍是笑不出來了,隻剩下尴尬地不知道是該提醒他還是不提醒他爲好。
皇上連喊兩聲都不見霍沫過來應差,心下更是着急了,雖然霍沫是個孤女,沒有像年家那樣強大的娘家需要相互照應,因此他這房裏不管是國家機密還是軍機機密對她而言都猶如廢紙一張,但總歸還是有些不妥,特别是現在這丫頭竟然不見了蹤影,更是讓他心裏發起慌來,生怕節外生枝,發生一些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直到現在皇上才開始着急起來,想要起床探個究竟,結果卻是起了兩次也沒有成功直起身子,萬分詫異之下低頭一看,霍沫這不是正躺在自己的懷裏嗎?而且還睡得正是香甜,不管是十三阿哥進屋還是他急急地喊了她兩聲,全部都是無動于衷。
對于霍沫睡成這個樣子,皇上先是驚得眉頭緊皺,繼而又後知後覺地将目光投向了早已經将頭轉向别處的十三阿哥身上,知道怡親王這是擔心他太過難堪才故意躲開他的目光,不過已經撞見了,再怎麽躲也是自欺欺人。不過幸好是怡親王,若是其它大臣實在是不堪設想。剛才他因爲正睡得沉,突然間被高無庸的說話聲吵醒,正是頭腦發懵之際,所以才會忘記了房裏是霍沫而不是高無庸,才會被十三阿哥撞見了如此尴尬的一幕。
見十三阿哥刻意避開目光,皇上隻得是将重心轉移到喚醒霍沫上,于是他低下頭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又似有若無地搖了搖她的手臂,同時低聲細語道:“醒醒,醒醒,你這是來當差的還是來當豬養的?”
十三阿哥已經在竭盡全力地回避了,可是同在一個屋子裏,皇上就是把聲音放得再低,那充滿了無限寵溺的“你是來當差的還是來當豬養的”這句話仍是一枚扔在他耳邊的手榴彈,傾刻之間的炸響瞬間粉碎了此前皇上在他心目中既光輝又高大的形象。不但見到他與女人糾纏在床上的香豔場景,此刻更是被他無限寵溺的話語刺激得神經末梢都止不住地戰栗起來,這還是他那個既清冷又威嚴的皇兄嗎?
被深深地刺激到了的怡親王終于忍不住将别過去半天的頭又轉了回來,結果眼前的場景又再一次地令他驚恐萬狀,隻見霍沫正擡起頭來,盡管是側顔也仍然擋不住她雙眼中流露出來的惺忪睡态,而真正令他震驚的則是她的衣裳,雖然穿的仍是裏三層外三層的便服,然而第一顆和第二顆盤扣已經左右分家,露出了細長的脖頸和白皙的前胸,刺得他是兩眼發花,當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垂下了眼簾,同時心中暗自懊悔爲何這麽不長記性,接二連三地看到不該看到的景象?
霍沫終于被皇上喚醒,乍一醒來的瞬間也是如他剛剛醒的時候一樣頭腦發懵,好半天之後終于緩過神兒來之後,這才發現自己竟是睡在了他的身上,當即甚是窘迫。不過她的窘迫并不是因爲男女關系,而是因爲君王與臣子的關系。霍沫是滿人,對男女之情并不是特别在意,如果身邊的男人換成其它人,她也不至于如此驚慌,偏偏身邊之人是帝王,而且她的頭還壓在他的小腹上,實在是僭越之舉,換了任何一個臣子都是要誠慌誠恐。
“回萬歲爺,霍沫無禮了,霍沫知罪了。”
一邊惶恐地知錯認罪,霍沫一邊急急地直起身子,希望将無禮之舉的影響降到最低,然而由于一個姿勢保持的時間過長,不但手腳麻木,就是脖子也麻木了,又是因爲起得過猛,止不住地頭昏眼花起來,于是身子根本不受控制地倒向了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