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園春色離九洲清宴的距離實在是不近,當初皇上也沒有想到自己果然是夢想成真繼承大統,所以在建造風寄燕然的時候也沒有特别考慮過越制不越制的問題。待登基之後,盡管他也知道風寄燕然修建在這個位置有越過皇後之嫌,但是又想一來園子屬于行宮,本來就是沒有那麽多規矩的地方,沒有必要拘泥于皇宮的那些禮制,二來也是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舍不得冰凝離自己太遠,守在身邊還得不了她的心呢,若是再離得遠了,豈不是連她整個人都守不住了?所以他用新建的院子還沒有住過,不宜鋪張浪費爲由保留了下來。至于雅思琦的住處就更容易解釋了,畢竟是在原來牡丹台的位置上原址翻新重建,不管是雅思琦還是旁人都提不出任何的質疑。
皇後離他那麽遠,貴妃離他這麽近,任誰都能夠從中看出點兒端倪,雅思琦自然也是不例外,不過知道那是皇上剃頭挑子一頭熱的事情,也知道冰凝是個無欲無求之人,她的心裏自是稍許安慰一些。因而“萬裏迢迢”趕赴“萬歲爺有請”的時候,雖然暑熱難耐卻也是沒有太多的怨言,不過一想到一會兒要與皇上怎麽開這個口的問題時,又是令她眉頭緊鎖。
“臣妾給您請安了。”
“好,起來吧,搬到園子裏來大事小事一大堆,累壞了你了,朕的心裏甚是感激,本來都打算好了差高無庸給你送去些涼瓜消暑解渴,結果正好聽說你有事相禀,索性就待你過來時再送也不遲。”
“多謝您關心惦記,妾身真是受寵若驚呢。”
“呵,你都學會受寵若驚這個詞了,幾日不見,甚有長進呢。”
“讓您見笑了,俗話不是說,沒吃過豬肉還沒有見過豬跑嗎?臣妾在您身邊也有三十年了呢,再是沒有學得些皮毛來,實在是枉爲皇後呢。”
“好,好,辛苦了,辛苦了,既然你有事相禀,那就先說說你的事情吧。”
皇上三言兩語就轉到了正題上,令雅思琦也怎麽躲也是躲不過去,隻得是一咬牙一跺腳豁出去了。
“回萬歲爺,今日老妹妹過來找臣妾,說起了一樁事情,想來還是要與您禀報才好。”
“噢?她又來做什麽?”
皇上與雅思琦一樣,對霍沫已然是心存了成見,而與雅思琦不同的則是心存成見的原因,雅思琦是因爲霍沫接二連三地算計她,而皇上則是因爲霍沫總是處處與冰凝爲敵。他可不是十三阿哥,對所有的女人都能夠憐香惜玉,他捧在心尖上的女人當然也需要旁人給予足夠的重視與尊敬,否則他才不會管那個女人是不是美貌,又是不是才華橫溢,在他眼裏,除了冰凝,隻有冰凝才是美若天仙,其它女人全都是醜八怪。
霍沫哪裏知道皇上是這般癡情之人?從前她憑借自己的美貌與才學,赢得了無數男人的傾心愛慕,就連風流倜傥的怡親王都對她欣賞有嘉,若不是因爲擔心名聲,恐怕她早早就入了十三府與薩蘇做了姐妹。正是因爲從前她是戰無不勝,所有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才會誤以爲皇上也和天底下的男人一個樣,也是一樣地抵禦不住她的美色,所以才會存了癡心幻想。
假若霍沫早幾年進府,新眼目睹到皇上曾經置美若天仙的冰凝于不顧,隻爲姿色一般的婉然一人神魂颠倒的那段曆程,想必她就能夠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是多麽的尴尬,存的那些想法又是多麽的幼稚可笑。然而,由于這段經曆的缺失,韻音明裏暗裏的暗示她又嗤之以鼻,因而才會造就了現如今的驕傲心态。
這些前因暫且放下不提,隻說皇上一聽說霍沫找過雅思琦,當即是眉頭一皺,畢竟上次她請辭教書師傅一事給他留下了極不好的印象,隻覺得這個女人心思太多,心機太重,總是想她不應該想的事情,做她不應該做的事情,更關鍵的是她的目标一直都是針對冰凝,這就更是令他頭痛不已。
眼見着皇上一股不耐煩的神色浮現臉上,雅思琦心中暗暗慶幸:果然是猜得八九不離十,這老妹妹果真的是不受萬歲爺待見呢。有了這個印證,她的心裏自然是踏實許多,于是故作不知的樣子,不急不徐地将霍沫說的話一五一十地禀報了皇上。
皇上也是沒有想到,霍沫竟是在雅思琦面前告了冰凝一狀!知道她與冰凝兩人不甚和睦,但是沒有想到會到直接撕破臉皮的程度。按理說冰凝是貴妃,她隻是個寄人蓠下的沒名沒分的女人,誰給了她這麽大的膽子告冰凝的狀?既然冰凝已經差人跟她說了格格們不去她那裏念書了,也就算是做到仁至義盡,她怎麽居然跑到雅思琦的面前搬弄是非去了?
正因爲有成見,所以皇上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先将霍沫責備一番。待責備完了之後,情緒稍稍冷靜一些之後中,他終于能夠稍稍理智地看待這個問題了。如果他當吩咐雅思琦去狠狠責備她一番的話,那麽必然是要有理由的,否則總不能說是因爲告他心愛的女人的狀,所以就要被責備吧?可是霍沫被責備有理由嗎?
沒有!明明是冰凝沒有讓兩個格格還讀書,她隻是将情況告訴了皇後娘娘而已,如果這樣也要被責備的話,那豈不是沒有天理了?皇上再是偏袒冰凝,至少也要說得過去才行,畢竟霍沫不是奴才,不是憑他一手遮天就能夠解決問題的。
霍沫責備不得,皇上心中的這口惡氣總還是需要發洩出來,否則可是要把他憋壞了,于是眼前的雅思琦當仁不讓地成了他的出氣筒。
“這個事情,你問過冰凝沒有?”
“啊?問年妹妹?”
一看雅思琦的表情他就知道,一定是沒有問過,于是原本就是一股邪火沒處發的他這下子總算是有了替罪羊,當即就是控制不住地大發雷霆。
“你沒有問過冰凝就直接相信了霍沫,你這個皇後是怎麽當的?冰凝沒有讓兩個格格去讀書,定是有她的原因,你不先去問問她是怎麽回事,就聽霍沫的一面之辭,有你這麽辦差呈的嗎?若不是朕相信你的爲人,真是要懷疑你收了霍沫的賄賂了才會替她這麽說話!”
皇上本是無心之語,而且前面也有一句“若不是朕相信你的爲人”,然而事情就是這麽的湊巧,霍沫還真就送了她一根百年老山參,雖然她收到這個重禮是令有打算,然而憑白被皇上誤會可是得不償失,因而“做賊心虛”的她當即是驚慌失措起來。
“回萬歲爺,臣妾從來都是禀公辦事,在姐妹中也是一直很有口碑的,哪裏會是那種貪贓枉法之人呢。”
雅思琦因爲贓物在手而底氣不足,自我辯解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來“貪贓枉法”那幾個字幾乎都快要聽不到了。不過皇上并不是真的懷疑她,也知道自己是邪火沒有撒,讓雅思琦憑白受了冤枉氣,所以也就沒有在意她的神色大變。
“但願這樣最好!朕把她交給你,從來都是最最放心的,你平日裏也算是有主見之人,切不可偏聽偏信,傷了姐妹和氣,辜負了朕的信任和囑托。”
皇上語氣和态度都有所緩和,總算是讓雅思琦稍稍緩了口氣過來,于是趕快正色道:“回萬歲爺,臣妾一直将您的囑托牢牢地記在心上,從來不敢怠慢呢。”
“記在心上還把差事辦成這個樣子?那若是沒有放在心上,她豈不是要被人欺負得不得安生了?”
“回萬歲爺,哪能呀。年妹妹蘭心蕙質,心思奇巧,哪裏會任老妹妹欺負呢?”
“你就别給她戴高帽子了,再戴多少頂高帽子也抵消不了你的不盡心盡力。”
“萬歲爺教訓得是,臣妾記在心上了。”
“記住了就好,你趕快抓功夫去問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如果真有什麽原因的話,也好給霍沫回個話,如果沒有什麽原因的話……”
沒有什麽原因的話怎麽辦?責備冰凝他是舍不得,不責備她又在霍沫那裏沒法兒交代,想來想去,他終究還是舍不得。
“如果沒有什麽原因的話,就别給霍沫回話了。”
原來他是打算黑不提白不提地蒙混過關!好在皇上無原則地偏袒冰凝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因此雅思琦也沒有太多的驚訝,隻是今天在他這裏平白無故地因霍沫而受了一頓冤枉氣,心裏自是極其不痛快,總是想方設法地要找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