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冰凝,她雖然因爲心有中愧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但是作爲這幾個犯下大錯的奴才的主子,對于王爺如此網開一面的處理結果,自是要表示一番,于是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還是由她先開了口。
“多謝爺的恩典,妾身平時疏于對奴才的管教,才會釀成今日的大錯,妾身作爲他們的主子,難咎其責,既然您已經對他們網開一面,對于妾身這個管教不力之罪,還請爺一定秉公辦事,切不可再對妾身網開一面了。”
冰凝說的是真心誠意,王爺聽得是萬分欣慰,對于冰凝這麽一個态度又倔又硬頑冥不化之人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提出承擔罪責,與往日對他總是橫眉冷對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特别是她那麽臉皮薄的一個人,當着一衆奴才的面也毫不含糊地承認錯處,再有月影前面的死鴨子嘴硬,不到黃河不死心做對比,簡直又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實在是不枉他這麽些日子以來對她的言傳身教,令曆來好爲人師的王爺在心理上獲得了極大的滿足。
“你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處,實在是難得,月影,看看你家主子,再瞧瞧你……”
本來就以爲王爺對她的網開一面不過是看到她家小姐的面子上,暫時讓她躲過一劫,早早晚晚還是要被秋後算賬的,隻是沒有想到這麽快就到了算賬的時候,當即是驚得魄飛魄散,原本一直跪着回話,此刻更是一路膝行爬到冰凝的跟前,止不住地淚流滿面。
“小姐,小姐,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下回再也不敢了,求您千萬不要記恨奴婢,奴婢實在是舍不得離開您呀。”
“知道”大禍臨頭,月影一下子慌了神兒,一點兒也不見剛剛跟冰凝頂嘴的模樣。不過說到月影突然間性情大變,居然敢跟自家小姐硬碰硬,而且還是當着王爺的面,實際上并不是她有多麽的态度強硬,而是也有說不出的苦衷。
在王府當了那麽多年的差,犯下如此大錯,月影當然明白自己面臨的處罰會有多麽的嚴重,她确實是害怕遭受懲處,但是她不是擔心自己的命運如何,而是像王爺擔心的一樣,害怕沒有了她的服侍,沒有了她裏裏外外的照應,冰凝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王府裏該如何度日呢?雖然現在有了王爺的寵愛在身,然而王爺也不能一天到晚不錯眼珠地照應着她。正是因爲擔心冰凝未來的處境,她才一錯再錯,死死咬住小柱子交給她的就是一匣子瓜子。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不知道王爺會什麽時候出手對她實施嚴懲,眼看着她們主仆一場,卻是因爲她犯下的這個大錯而牽連害了她家小姐,她怎麽可能不心急如焚呢?
王爺當然是不會跟月影秋後算賬的,隻是當着一衆奴才的面,他也不好再把話說得有多明白,畢竟今天之事已經太過偏袒這個丫頭。此刻眼見着月影痛哭失聲的焦急模樣,他也不想冰凝心中備受煎熬,于是趕快開口發了話。
“月影,還有秀娥,小柱子,秦順兒,你們幾個先退下去吧。”
王爺此話一出,除了月影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心領神會,知道他這是又要網開一面,畢竟是太過偏心偏向,唯有避人耳目才好。結果隻有月影一個人因爲心急而慌了神兒,以爲他這是要私底下單獨與冰凝商量對她實施懲處之事,當即是被吓得昏死了過去。
王爺發了話,衆人不敢有絲毫怠慢,于是秦順兒和小柱子一左一右上前架住月影的胳膊,秀娥也趕快過來托住她的頭,四個奴才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門外邊。
奴才們退下去了,屋子裏重新恢複了清靜,冰凝知道自己又一次承下了他莫大的恩情,心中更是愧疚不已,隻是如此大恩大德,她又能夠拿什麽來回報給他呢?他是皇子,是王爺,什麽東西他沒有見過?金山銀山也難買他的心頭之好。而他的心頭之好除了她的一顆真心,還能有什麽?隻是她的這顆真心,他不是早就得到了嗎?那麽現在她還能拿出什麽來報答他呢?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冰凝除了自己的一顆心,什麽都沒有,然而知恩不報也不是她的處事原則,因而當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備受無以爲報煎熬的冰凝急得淚水汩汩地往外流。其實她并不想哭的,然而淚水根本就是不受她的大腦控制,越是不想流卻越是流個不停,令冰凝更是覺得沒臉見他了。
今天王爺對于冰凝的奴才已經是格外地偏袒了,因此有很多的話實在是不能再繼續當着這些奴才的面說個清楚,因而唯有将他們清退。結果哪裏料到奴才倒是退下了,可冰凝卻是哭起個沒完沒了,冰凝爲什麽會流淚他當然是最清楚不過的,隻是看着眼前這個自己平時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敢碰的女人,現在卻是因爲愧疚而哭腫了眼睛,他的心裏頭自然是心疼得不行。
“好好的,哭什麽?莫不是嫌爺罰他們罰得重了?”
“不是,不是的。”
“那還能有什麽哭的?剛剛你逼迫月影說實話的時候,爺見你可真真的是個智勇雙全、氣沖雲霄的奇女子呢,怎麽轉眼的功夫就又變成一個小女人了?”
“回爺,妾身也不想哭的,就是,唉呀,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既然你自己管不住,那就隻能由爺來管它們了。”
冰凝沒有法子辦到的事情,王爺卻是手到擒來,不過這法子也沒有什麽稀奇的,隻是他一貫的伎倆,不過就是一一吻上這雙紅彤彤猶如小兔子的眼睛,然而功效還是依然那麽的神奇,隻見頃刻之間,那兩隻紅彤彤的眼睛裏再也沒有淚水流出來,面頰上全是羞煞人的紅暈。
“什麽智勇雙全,氣沖雲霄的,不過是一個犯了大錯之後束手無策的奴才罷了,妾身哪裏有您說的那麽威風呢。”
冰凝替自己辯解幾句之後,又想着要替月影再跟王爺求個情,雖然當着衆人他已經将她定性爲辦差馬虎,但是不讨個準确的說法兒,冰凝的心裏頭也是萬分的不踏實,因此不待他回話就又繼續開了口。
“爺啊,月影這丫頭什麽都好,就是腦子不好使,當初妾身尋思着,自己的腦子好使就行了,用不着奴才也腦筋靈活,可是現在看來,妾身還是錯了。若她不是這般笨頭笨腦的,想必也是不會将那六安瓜片記得死死,隻記得一個‘瓜’字,若她腦子但非好使一點兒,也不至于事到臨頭了,嘴還那麽硬,不知道認錯。不過,看在她老實本分,心地善良,實屬難得的忠心耿耿之輩的情面上,您就……”
聽着冰凝嘴上說着這番期期艾艾之語,臉色更似那殘陽如血,王爺隻覺得是又好氣又好笑,氣她根本就不懂他的心,笑她月影早就安全了,她還在杞人憂天地替那奴才說情,真真是浪費了他的一番苦心,也浪費了她的口舌,做的全是無用功。
“怎麽?你是對爺的處置不滿意?”
“沒有,沒有,妾身沒有任何不滿,妾身隻是……”
冰凝還沒有在他面前吃過這麽大的憋呢,因此難得有機會驕傲的王爺哪裏肯放過這麽大好的機會?不充分利用一番,好好戲弄一下她,将自己從前在她這裏吃過的虧都讨回來,那可實在是太便宜這個丫頭了!
“既然沒有任何不滿,那你現在這是意欲何爲?”
“這個,這個,妾身就是想讓月影免受些皮肉之苦,她雖然不是什麽金枝玉葉,但也是細皮嫩肉的,府裏的家法,不要說十闆子,就是一闆子估計她也是要被打趴下了……”
“嗯,你的意思是說免受皮肉之苦,爺也是想答應你,不過,犯了錯處的奴才總歸是要受些處罰的,既然不受皮肉之苦,那總得受點兒其它的苦頭吧,否則依照這奴才的笨腦子,隻記吃不記打,那豈不是這件事情就白白地放過她了?”
王爺沒有想到,自己一句話,竟然招來冰凝的撲哧一笑,繼續有些控制不住起來,然而儀容儀表方面的繁文缛節又要求女人笑不露齒,這可就難壞了她,控制不住地想笑,就控制不住地嘴角要向外面裂開,簡直是太難爲人了。于是冰凝隻得是再一次駕輕就熟地實施了鴕鳥策略,将頭深深地埋在胸前,而顧不得露在外面的雙肩止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