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冰凝向雅思琦請安曆來都是最早的,爲的就是躲開衆的請安時間,不願與皇上的這些女人們坐在一起東聊西扯,卻是不曾想會有這麽一天,她又變得那麽願意與這些女人們爲伍了,爲的是躲開雅思琦與她單獨對話。
不過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在請安的時候能夠因爲衆人的陸續到來而避開與雅思琦單獨見面,可是皇後娘娘若是想要與她單獨說話,還是可以親自上門的,想到這裏,冰凝的心又緊緊地揪在了一起。結果冰凝這一次可是漏算了,左等右等等了七八天都沒有等到,還白白地晚去請安了七八天。難道說她猜錯了雅思琦的意圖?一想到這裏,她就禁不住地因爲自己的自作多情而羞愧難當,特别是對于臉皮薄得像層紙一樣的冰凝,若是被人知道了她竟然自多多情地以爲雅思琦會當皇上的說客,她的這張臉可就實在是沒有地方擱了。
又過了幾日,長春宮還是一絲動靜都沒有,冰凝總算是徹底地明白了,自己果然就是完完全全地自作多情有了一回,不過萬幸的是雅思琦好像也沒有察覺呢。想到這裏,她的這顆心總算是安穩了一些。然而當她漸漸地忘記了這件事情的時候,雅思琦竟然殺了一個回馬槍,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令冰凝一下子就想到了十幾天前的請安風風波:難道說自己沒有猜錯,雅思琦對她還是有所圖謀?
幸好有小武子一路跟雅思琦不住嘴地閑聊,總算是爲他家主子多争取到了一些時間,可以把這些事情快速地理順一下,因此當雅思琦在月影的陪伴下挑簾進門的時候,冰凝的心中稍稍有了些底。
“妹妹給姐姐請安了,您過來怎麽不讓奴才傳個口信兒過來?妹妹才聽說,這麽失禮,實在是羞愧難當。”
“快快起來吧,我也是一時心血來潮,突然間就想妹妹了,雖然咱們早上剛剛見過面,可就是想跟妹妹再多說幾句體己的話,就按捺不住性子直接跑了過來,妹妹可是不要怪姐姐呀。”
“哪裏,哪裏,您能過來妹妹這裏,妹妹榮幸之極,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怪您呢?”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妹妹歡迎,姐姐可就不客氣了,咱們姐妹倆可是有陣子沒有這麽好好地聊過了。”
一邊說着,雅思琦一邊微微側過身子,将紅蓮手上捧的一個小錦盒拿了過來,轉手又遞給了冰凝。
“不是姐姐跟你客氣,實在是有陣子沒有過來了,姐姐這心裏頭着實愧疚。這麽長時間不過來,來一趟空着手,姐姐這心裏頭更不好受了,這個你可一定要拿着,是今年新貢的龍井,姐姐知道你不缺這些,就是個心意,妹妹可是千萬不要拂了姐姐的好意。”
雅思琦跟上說着“姐姐知道你不缺這些”,實際上她當然知道自己帶過來的一定是翊坤宮沒有的東西。首先貴妃雖然身份尊貴,但到底還是與皇後差着一個等級,皇後有的,貴妃可不一定有。二來,若是放在從前,她還不敢有這麽大的把握,畢竟皇上拿冰凝當個寶貝,有什麽稀罕物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但現在卻是今非昔比,冰凝失寵一年多了,皇上再是心裏有她,對她念念不忘舊情,然而他畢竟是一個理智大于情感之人,既然兩個人漸行漸遠,他自然是不可能厚着臉皮去讨冰凝的歡心,因而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天天賞賜不斷,若是放在從前,翊坤宮早就要被他三天兩頭的賞賜堆積如山了,然而現在,恐怕就算曾經是一座金山銀山,一年多下來也要坐吃山空。這個情況絕對不是雅思琦憑空想像或是猜測出來的,而是當初芳苓那個眼線一五一十禀報給她,才讓她對翊坤宮的情況了如指掌。冰凝本身就是一個不在意身外之物的主子,又對奴才們看管不嚴,皇上的賞賜更是許久不見,出現入不敷出的情形也是情理之中,因此今年第一批進貢的龍井對皇上來說都是稀罕物,更不要說宮庫空虛的冰凝了。
冰凝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此刻又見雅思琦親自帶了禮物登門,當即有一種被狠狠打臉的感覺。年家确實是倒台了,她這個貴妃娘娘也是今非昔比,然而她還沒有淪落到依靠接濟過日子的程度,富日子有富日子的過法,窮日子有窮日子的過法,她再是落魄,尊嚴和骨氣卻是不會一并落魄掉。
然而面對雅思琦的這番好意,冰凝卻又是尋不到半點發脾氣的由頭。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一個人說話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冰凝當然是看得出來,此外雅思琦畢竟是皇後,長幼尊卑的禮制也不是虛數,她也不能拂了對方的面子。況且對方已經事先聲明,知道你不缺這些,隻是一點心意,因此冰凝雖然說心裏很不痛快,但是表面文章還是不得不違心地做一做。
“姐姐如此這番好意,妹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月影。”
“奴婢在。”
“你将皇後娘娘茶送咱們宮裏的茶拿到茶水房去,好好地泡上一壺,我也是跟着沾了皇後娘娘的光有口福了呢。”
冰凝不得不接受雅思琦送上來的大禮,又不願意無功受祿,無奈之下隻得是當場将這新茶泡了,禮她收下了,茶水她們姐妹兩人喝掉了,既解了她的尴尬,也算是給足了雅思琦面子,可謂是一舉兩得。
雅思琦實在是沒有想到冰凝會有這麽一招,當即是後悔萬分,千挑萬選,送什麽不好,偏偏送這個龍井做什麽?就是送一匹綢子也好過這龍井茶呢,冰凝總不能當場找裁縫将那匹布扯了給她做身衣裳吧。
雅思琦身爲皇後,又是當姐姐的,怎麽會想到要給冰凝送禮呢?自然還是想要爲接下來給皇上當說客做個鋪墊。從前她對冰凝恨之入骨,幾近趕盡殺絕,兩個人算是徹底地撕破了臉皮,現在爲了皇上她不得不有求于冰凝,另外年二公子被皇上繩之以法,冰凝這裏她一直也沒有抓到什麽真憑實據,一個女人又是孤掌難鳴,想必是鬧不出大天去,若是戴罪立功,将皇上服侍好了,也算是有了可以既往不咎的理由。
既然是爲了皇上不得不将已經撕破的臉皮再修補上,雅思琦這一趟翊坤宮之行空着手來就實在是說不過去了。其實在送禮之前雅思琦就左思右想了半天,送禮講究投其所好,若是送不對心思,再貴重的禮物也不值錢,若是送對了心思,就是不值錢的東西也是情義無價,因此既拿得出手,又能夠對得上天仙妹妹的心思的禮物着實費了她不少功夫。
書畫是冰凝喜愛之物,可是雅思琦既不喜歡也不懂,若是送這些,明擺着有讨好冰凝的嫌疑,雖然送禮本身就是意味着讨好,但是她一個皇後娘娘,還是不想把這個事情做得太過明顯了,實在是有失身份。
送绫羅綢緞的法子她也曾經考慮過,不過這個念頭才剛一冒出來就被她立即給否定掉了,雖說說愛美之人人皆有之,冰凝再是清高再是不喜大紅大綠,然而她畢竟也是女人,也喜歡将她自己打扮得光鮮動人,因此這也不失一個好法子。隻是,若是換了别人,這個法子可謂是最讨對方歡心了,然而對冰凝這般清高之人,绫羅綢緞終究顯得太過世俗了一些。畢竟冰凝一個冰清玉潔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衣食住行雖然确實是生活必須品,然而拿到明面上當作禮物送出去,不說讨不得冰凝的歡喜,同時還會顯得她這個皇後娘娘太不上檔次。
想來想去,雅思琦都沒有想出來一個好法子,幸虧她打定了主意先晾冰凝一些日子再去翊坤宮,否則還真是要讓她這幾天着急上火呢。就在她許久都沒有想出一個既彰顯她皇後身份又能對了冰凝心思的禮物的時候,宮裏按照規矩給她送來了今年的頭茬兒西湖龍井。當即令她眼前一亮,不過她還是非常謹慎地又仔細調查了一番。
“紅蓮,你去問問蘇總管,就說是我的吩咐,這頭茬兒龍井都給了哪個宮裏?”
第二天紅蓮就回了話過來。
“回主子,奴婢問過蘇總管了,蘇總管說今年宮裏新貢的龍井比往年少之又少,聽說好像是江南今春大寒,新茶出得晚,所以進貢的頭茬兒龍井簡直是稀罕物,隻有萬歲爺和咱們長春宮有份兒,其它宮都是隻能等二茬兒的新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