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番話,我或許說得重了一些,但是對于每一個嫁過來的妹妹們,我相信你們都不會忘記,同樣的話,我幾年前,十幾年前,二十幾年前都曾經說過,如果你們放在了心裏頭,也認認真真地聽進去,照着做了,想必我今天也不用再車轱辘話來回說這麽多遍。都是這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有心思用在争風吃醋的事情上面,若是傳出來,不要說你們自己被外人所恥笑,也一并會損了萬歲爺的臉面……大道理想必你們這些讀書人全都比我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人懂得更多,我也就不在你們面前搬門弄斧了,功夫不早了,都回去好好想想吧,希望以後這些話我都不用再重複,說得太多,連我自己都覺得臉皮子臊得慌,全都好自爲之吧。”
一番話說完,屋子裏先是靜得鴉雀無聲,繼而衆人又仿佛猛然間醒過味來似的,異口同聲地說道:“姐姐(妹妹)您放心吧,我們全都謹記在心了。”
“記得就好,如果沒有别的事情,你們就退下吧。”
雅思琦發了話,又是這種刀鋒浪尖上的時候,誰也不想憑白無故地當了旁人的替死鬼,于是紛紛起身告辭,霍沫更是不想單獨面對雅思琦,于是趁着衆人紛紛告退之機也不顯山不露水地一并退下了。
經過今天一大早晨的訓誡,霍沫算是被她徹底地壓制住了,短時間内肯定是不會再出什麽大風大浪,雖然對霍沫的這一役以大功告成而結束,然而僅這一個成果對于雅思琦來講實在是不能夠令她滿意。畢竟懲治霍沫對她而言不算是高難度的挑戰,而勸說冰凝對皇上回心轉意既是她最在意的事情也是對她而言極難辦到的事情,因此這個時候雅思琦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霍沫的身上,而是轉到了冰凝這裏。
同在一個府裏生活了那麽多年,雅思琦對冰凝的性子可以說是了如指掌,而她又偏偏最是合皇上的心意,最對他的脾氣,就算是淑清得寵的那些年裏,也不見他待淑清這麽用心。雖然那個時候或許是因爲年輕,不懂得花心思讨女人歡心,但是現在的皇上也是一樣的不太會将心思用在女人的身上,但是雅思琦還是覺得從前的淑清和現在的冰凝在他心中所占據的份量是不一樣的,爲什麽她會有這種感覺呢?
從前皇上與淑清之間也會有鬧别扭的時候,但是他結果都是淑清花盡各種心思百般讨好于他,最終換得他的回心轉意,兩人重修舊好。而冰凝呢?冰凝從來都不會刻意花心思去讨好他,他當然更不會做這種有失帝王和男人臉面的事情,然而表面上他不會去做,心裏卻是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她,就算現在兩個人的感情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仍是無法割舍掉這段感情。相反冰凝倒是好像更看得開,更灑脫,說不愛就不愛了,因而這樣的結果既令雅思琦困惑更令她難過。皇上不僅僅是她們這些女人的天,更是整個大清帝國的天,天仙妹妹膽量可真是不小,竟然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裏,而他卻還是一如既往地癡心不改,冰凝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的這份深情?
困惑也好,不理解也罷,現在正值年家大廈已傾的敏感時刻,這個時候去勸說冰凝,連一慣自信的雅思琦都是心裏不停地打鼓。不過,每當腦海中閃現出皇上那般苦悶的神情,雅思琦的心裏又覺得被刺得生疼。隻有他的日子過好了,心情舒暢了,雅思琦才會心心情大好,畢竟他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那麽翊坤宮這一趟她是要走定了。
話說請安結束之後,冰凝心事重重地回了翊坤宮,原以爲又要被雅思琦上演新一輪的長春宮發難,結果發難确實是發難,然而主角卻是換成了霍沫,而她似乎還得到了皇後娘娘的庇護,不但躲過一劫,還勸那些老人們離争寵遠一些,而年輕的就隻剩下她與霍沫二人,在霍沫遭到變相斥責,而她卻得到偏袒的情況下,好似又可以從中得到些許鼓勵,這是什麽情況?難不成一邊要求衆姐妹統統離皇上遠一點兒,切不可做狐媚之事,另一邊又悄悄暗示她主動向他投懷送抱,雅思琦的葫蘆裏到底打算賣什麽藥呢?
冰凝實在是想不通這些彎彎曲曲的繞圈子,而且現在的她也沒有這個興趣。從前皇上在她的心裏占據了相當重要的位置,他的快樂她願意感受,他的傷心她願意分擔,可是現在時過境遷,想要再重新找回從前的那些感覺實在是太難了,别人是“曾經滄海難爲水”,而她呢?或許是因爲傷得太深了,現在的她連“難爲水”的心情都沒有。有一句話說得好,有愛才有恨,如果連愛都沒有了,哪裏還會有恨呢?所以說被一個人恨也是幸福的,至少那個人對你還有愛,所以才會恨你,如果那個人連恨都不會恨你了,那麽也就可以斷定這份愛已經是蕩然無存。
冰凝現在恰恰就處在這種心态之中,曾經那樣愛過一個人,偶爾也會恨過他,經過了這麽多年的風風雨雨、千難萬險,最終在利益面前愛情落得個一敗塗地的下場,輸得徹頭徹尾。冰凝正是因爲心被傷透了,也被傷怕了,再也不敢踏入愛情的雷池半步,因爲她不想再被傷得體無完膚,因爲她還有六十阿哥想要好好地保護。身在皇家,愛情永遠都要跟利益深深地牽扯上關系,剪也剪不斷。
不過現在的冰凝已經不會被這些事情所困擾了,因爲她真的放下了這段感情,也就真正地放下了這些愛恨情仇,她被他利用就利用吧,她的二哥被治罪就被治罪吧,她隻要把他看作是一個帝王,而不是她的夫君,一切問題全都迎刃而解了,這樣的話,她既不會再“難爲”他,也不會再難爲自己,才能夠相安無事,平安度日。
然而這世上從來都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冰凝經過一年多的痛苦的心曆過程終于可以麻木得心如止水的時候,雅思琦卻偏偏不肯放過她,偏偏要找上她的門來,給她平添這麽的苦惱與難題。
那一場針對霍沫的責難過去已經有十來天的時間了,雅思琦故意沉了這麽些日子,因爲她知道冰凝的心思有多麽的敏感,一定會猜到她打算做天仙妹妹與皇上之間的和事佬,另外她也知道冰凝的臉皮有多麽的薄,皇上針對冰凝針對年二公子的所做所爲早已經傷透了天仙妹妹的心,讓冰凝一下子接受他甚至還要讨好他卻實也不是一件現實的事情,因此雅思琦故意将這個事情沉了幾日,讓冰凝的心裏緩了緩,這才選擇了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登了翊坤宮的大門。
因爲事先沒有傳過口信過來,當小武子聽說皇後娘娘大駕光臨的時候,一邊急急地吩咐小太監去給月影傳話,一邊腳底生風般地迎到了影壁牆。
“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了!奴才有失遠迎,還望娘娘不要怪罪。”
“你可真是比那順風耳也差不了哪兒去了,居然這麽快就得了消息,都迎到影壁牆了還說有失遠迎,這若是本宮提前傳了話過來,你還不迎到宮門外面去?”
“娘娘大駕光臨,奴才迎到宮門外也是理所當然的。”
“幾天不見,你這小嘴可是越來越甜了呢。好了,好了,頭前帶路吧。”
雅思琦因爲想要勸冰凝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因此難得地對翊坤宮的大管家都是和顔悅色的,仿佛自己做了多少虧心事似的,愈發地顯得她既心虛又底氣不足。而小武子也是被雅思琦這麽好的臉色給吓得着實不輕,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而曾經對他家主子下過狠手的皇後娘娘竟是突然間這般主動求好,難不成這裏面又暗藏了新的殺機?
越想小武子越是覺得脊背直冒冷汗,本是想提前跟冰凝提個醒兒,卻是礙于皇後娘娘就在跟前脫不開身,急得他是滿頭冒汗,于是一身冷汗一身熱汗搞得他狼狽不堪,連個對策都沒有想出來呢,轉眼間就将雅思琦迎到了正殿門口,幸虧見到月影已經恭候在了門口,想必是他家主子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他這顆心才算是稍稍踏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