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自己與雅思琦相鬥不會讨到半點便宜,隻能是大敗而歸,然而被形勢逼迫到絕境上的霍沫實在是沒有了辦法,隻得是硬着頭皮死馬當成活馬醫,走這一趟長春宮。反正她無名無分,反正她無兒無女,沒有牽挂,沒有需求,而且是比宮女好不了多少的身份,就算是雅思琦對付她,還能拿她怎麽樣?除非是要了她的命。不過,若是被貼上“年黨”的标簽,也是一樣會被要了命,既然都是要命,被冤枉成“年黨”不在她的掌握之中,而求得雅思琦的幫助雖然有可能是引狼入室,但那也是有可能,相比較起來,“年黨”分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那就不如兩害相權取其輕,一咬牙,一閉眼,把賭注還是押在雅思琦的身上吧。
當雅思琦聽紅蓮禀報霍主子前來求見的時候,當即是眉頭一皺,神色一凜:“她來做什麽?平日裏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
紅蓮一下子摸不清自己主子的心思,當即心裏是一個激靈,害怕辦錯了差事惹得主子不高興,于是趕快賠着笑臉道:“回娘娘,奴婢以爲她是來跟您請安的……,要不奴婢過去跟她說您歇着呢……”
“大白天的我歇什麽?難不成讓别人都以爲我整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大白天的都養尊處優睡大覺?”
紅蓮被雅思琦搶白一頓,登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那張小臉也是紅一陣白一陣,平日裏雅思琦一直都是很沉得住氣之人,像現在這樣不管不顧的情形還是非常少見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有一件事情紅蓮的心裏非常清楚,那就是她原本打算要拍主子的馬屁卻不想拍到了馬腿上,于是趕快急急地改口以期将功補過。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
“算了,算了,既然來了,就讓她進來吧。”
雅思琦當然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如此地心浮氣燥,令紅蓮一不小心成了自己的出氣筒,自然是因爲摸不準皇上的脈,因此對于搜集冰凝謀反罪證的事情還要不要繼續下去而發愁。繼續吧,明擺着皇上已經對年二公子動手了,如果雅思琦還是暗中繼續尋冰凝的罪證,萬一将來皇上知道會怪罪她的手伸得太長了;暫時收手呢?忙了小半年的時間連半點成果都沒有,又實在是不甘心。就在她猶疑不定之際,平日裏極少來她長春宮串門子的霍沫又堵上門來,一下子就點燃了她的無名火。
霍沫爲什麽會來?雅思琦即便不問都清楚,一定是爲了兩個格格讀書的事情。現在年家失勢了,這霍沫趕快跳出來想要撇清幹系,當初年家如日中天的時候,怎麽不見她這般避之不及呢?再者說了,那雪薇格格可是養在皇後名下的公主,雖然學業上冰凝照顧得多一些,但是從名份上來講,那可是她雅思琦的格格,現在霍沫爲了撇清幹系,居然連雪薇都不顧了,可是真有她的!人若是太精明了,隻怕機關算盡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吧?
雅思琦雖然氣惱年家兄妹串通謀反,但是對于霍沫這種牆頭草随風倒的行徑也是萬分的不恥:現在隻是變了變風向她就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年家還沒有被一撸到底呢,冰凝也還是貴妃娘娘呢,年老爺也還安享晚年呢,年家大公子也還在照常當差,最後這股風怎麽吹,連本宮都沒有看清楚,你霍沫怎麽就急不可待了?
就事論事,雅思琦一聽說霍沫過來就是氣不打一處來,不是出于替冰凝打抱不平的目的,而純粹是因爲個人的好惡,她實在是忍不住想要伸張一回正義,于是決定好好給霍沫一個教訓,狠狠地治一治這種牆頭草行徑。
得了雅思琦同意見霍沫的回複,紅蓮心裏頭格外地歡喜,至少說明她自己算是沒有吃了霍沫的瓜落,于是高高興興地退下去給霍沫傳話,不多時,霍沫就來到了雅思琦的房裏。
“妹妹給姐姐請安了。”
“嗯,早清兒不是剛剛已經請過安了嗎?怎麽才不大的功夫,又來請安了?”
“回姐姐,您的心裏頭可是格外地敞亮,妹妹什麽事情都瞞不住您,所以,妹妹也不就不跟您藏着掖着了,直接跟您說明來意……”
“這就對了,姐姐我沒讀過什麽書,肚子裏沒有墨水也就不沒有那些彎彎繞,從來都喜歡直來直去,妹妹也是滿人,咱們滿人可從來都是爽利的性子,不像漢人那般有話藏三分,那可是太不實誠了。”
雅思琦表面上貶低自己擡高霍沫的一番話說得她是面紅耳赤,畢竟霍沫也是個精明人,那含沙射影話裏有話說的不就是她嗎?她一個滿人卻是将漢人的學問學到精通的程度,本是件得意的事情,然而在雅思琦的眼中,卻是在學透了漢文化精髓的同時也學透了漢人處世圓滑的中庸之道,如此拐彎抹角地奚落她一通,如何不令霍沫汗顔呢?
“回姐姐,姐姐教誨得是,妹妹都記在心裏頭了,請姐姐放心,妹妹對姐姐從來都是一心一意以誠相待,還望姐姐不要誤會妹妹……”
“一個人隻要是行得端做得正,就好比漢人有句話,叫做身正不怕影斜,想必别人就是想誤會也沒有機會呢。”
“是的,是的,姐姐說得都對着呢。”
才隻不過三言兩語,霍沫就被雅思琦不惱不怒地教訓一番,雖然一直都知道皇後娘娘是厲害的角色,隻是她平日裏很少觸到雅思琦的槍口,因此也沒有領教過,今天霍沫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好像哪一句話也沒有說錯,卻是将皇後娘娘徹徹底底地得罪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霍沫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跟雅思琦有了過節,而雅思琦也是沒有心思将時間耽擱在她的身上,于是也沒有半點客氣地開口道:“我一天到晚也是忙得腳不沾地,你今天有什麽事情?恐怕不隻是給我請安吧?”
“回姐姐,您可真的是眼明心亮,妹妹就是想跟你藏着掖着都瞞不過您的火眼金睛呢。”
“我又不是那孫猴子,用不着那火睛金睛。”
雅思琦雖然是滿人,又沒讀過書,但是嫁給皇上這麽多年,沒吃過豬肉也還見識過豬跑,知道火眼金睛說的是那齊天大聖孫悟空,因爲心裏對霍沫存有反感情緒,因此看她就哪裏都不順眼,因此也就不管她說什麽雅思琦都會條件反射地挪揄一番。
霍沫再次被搶白一番,知道自己現在是說什麽都是錯,可是她實在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錯在了哪裏,總是被雅思琦拿話堵着,兩個人實在是沒辦法繼續再談下去了。然而談不下去也得談下去,現在是她有救于雅思琦,皇後娘娘就是把她罵個狗血噴頭也得面帶笑容地接着。
“是妹妹不會說話,讓姐姐見笑了,姐姐大人不計小人過,饒過妹妹這一回吧,以後妹妹可是不敢胡言亂語了。”
見霍沫被自己修理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言聽計從的樣子,雅思琦心中的那團無名火總算是稍稍地消了一些,這才給了她一點好臉色。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記着就好,下不爲例。”
“姐姐教訓的是,妹妹謹記在心。”
“說吧,今天找我來有什麽事情?”
霍沫實在是被雅思琦的這個下馬威給吓怕了,平日裏和藹可親的皇後姐姐發起火來真是瘆人,她這回又是打算請她幫着推脫掉教書師傅的差事,隻怕到時候她一開口,指不定雅思琦又要震怒到什麽程度呢,因此霍沫對于這個事情一度都打了退堂鼓。然而就在她不想繼續的時候,雅思琦又态度和藹地問起她因何而來,一下子又觸動了霍沫的敏感神經,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鼓勵,于是一下子又對推脫掉教書差事的事情重新燃起了希望。
“回姐姐,妹妹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姐姐能夠體諒和成全。您也知道,去年萬歲爺給妹妹吩咐了一個新差事,就是教兩位格格讀書……”
霍沫還算是個聰明人,隻提了皇上給她吩咐差事,沒有提冰凝向皇上引薦她的那檔子事,然而她才隻起了一個開頭,雅思琦就立即知道下面她打算說什麽了,而且與自己一開始的猜測沒有半點差别,當即是心中止不住地冷笑:霍沫呀霍沫,居然還跟本宮耍心眼,你還真是嫩着點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