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思琦本是對冰凝極盡嘲諷一番,先出一口胸中的惡氣痛快痛快,卻是沒有料到冰凝竟然這麽平心靜氣,當即是糊塗了:天仙妹妹的臉皮子不是薄得跟層紙兒似的嗎?這回怎麽臉皮厚成這個樣子?難道說被她揭開了那層狐狸皮,再也用不着僞裝,直接破罐子破摔了,還是說從前的薄臉皮兒本身就是一層僞裝?
就這樣,在皇上繼續處理公務的這一個多時辰功夫裏,雅思琦與冰凝兩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腹事,時間倒也是過得飛快,卻是苦了蘇培盛和那三個丫頭,足足站了一個多時辰,腿腳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而且整個刻意的氣氛格外地壓抑,令他們連口大氣兒都不敢出,竟是被憋得心慌氣短起來。
除了冰凝以外,在場所有的人都得剛剛過去的一個多時辰簡直是要比一天還要漫長,終于聽到了門外傳來了高無庸的聲音。
“啓禀皇後娘娘,貴妃娘娘,奴才來傳萬歲爺的吩咐,現恭請兩位娘娘移步前往。”
一聽說皇上同意見她們了,雅思琦立即從原來的緊張焦灼變得欣喜若狂,好不容易籌謀了那麽長時間,終于将天仙妹妹人贓俱獲,現在到了向皇上邀功請賞的時候,她的心情能不不激動嗎?
再看冰凝呢?即使馬上就要被繩之以法了,仍是剛才那樣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仿佛一會兒被治罪的不是她,而是雅思琦似的,令從一大清早看戲看到現在的蘇培盛都糊塗了起來,不知道這位貴妃娘娘是笃定了能夠蠱惑得皇上聽信了她的花言巧語,還是說又琢磨出來了什麽新的陰謀詭計可以一招制勝,讓精明的皇後娘娘都敗在她的手下。
與兩個主子一個大總管各揣一副心腹事不同,紅蓮、月影和芳苓這三個丫頭則全都是膽戰心驚,渾身都軟得像一根面條似的,特别是月影,眼看着在翊坤宮庫房上演的那一出人贓俱獲的大戲,當即就覺得她家小姐這一回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另外她更是不能理解,年二爺跟她家小姐不是親兄妹嗎?親兄妹之間寫個家信怎麽就成了天大的罪過,最後竟然鬧到了皇上這裏,還動用了大内侍衛禦林軍,簡直是拿她家小姐當成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人,這不是比窦娥還要冤的冤情嗎?
當六個人魚貫而入養心殿後殿之時,隻見皇上正端坐在主位上,高無庸與清風兩人立左右。雅思琦和冰凝率先走上前來,向皇上行了請安禮,而皇上呢,則正一臉嚴肅地望向兩個人,單從面目上看不出來是怒是喜,隻是待她們兩人請過安後,隻淡淡地擺了擺手道:“你們起來吧,先去坐下再說。”
清風聽聞皇上發話了,趕快上前服侍兩位娘娘看茶落座,待将兩個主子服侍妥當這才輪到奴才們上前給皇上請安,也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突然注意到蘇培盛居然位列其中。對于堂堂大内總管卷入後宮女人間的争風吃醋之事,皇上登時是又氣又惱,原來就對雅思琦與冰凝破天荒地鬧到他的面前很是不滿,剛剛晾了她們一個多時辰也充分表達了他的這個不滿情緒,不過念在這兩個女人一慣識大體顧大局的情面上,皇上最終還是心軟了下來,否則的話他定是會一整天都不理會,好讓她們知難而退。
然而決定雖然毫不猶豫地就做出了,但是在招待這個決定的時候,心情又有些煎熬起來。以冰凝那麽要強的性子,他若是沒有發話請她前來養心殿回話,她絕對不會主動前來,看看這進宮兩年來的情形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若不是前幾天他發話要她過來商議回府省親的事情,她從來都沒有邁進這座宮殿半步。結果卻沒有想到,兩年時間不曾邁進來半步的冰凝,短短幾天時間裏又第二次來到這裏,而且還是主動前來,令皇上不知不覺之間唏噓不已。正是因爲覺得冰凝難得主動來他這裏一次,皇上實在是不忍心駁了她的面子,另外冰凝如此反常之舉令他終是料定她這一次必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想來想去,終是心軟的他沒有再繼續堅持讓她們知難而退的決定。于是在結束了這個事情的商議之後,盡管門外還候着等待商議其它事項的大臣們,他還是跟高無庸發話,請兩位娘娘到後殿來。
此時當他見到蘇培盛竟然卷入了後宮女人的紛争之中,當即氣得張口就罵這個奴才:“你一個大總管是太輕閑了?宮裏那麽多的差事不趕快去做,整天圍在娘娘的身邊拍馬屁,成何體統!你這個大總管就是這麽以身作則的?是不是宮裏的奴才們都要有樣學樣,整天隻知道拍馬屁,不知道好好辦差?”
蘇培盛被皇上好一頓臭罵,心中止不住地連連叫苦:果然,果然,左躲右躲還是躲不過被扯進了這趟渾水之中,簡直是要死人命了!吓得他撲通一下子趕快跪到了皇上的面前,連連替自己辯解道:“回萬歲爺,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真不是拍娘娘的馬屁,奴才真的是爲了給皇後娘娘辦差才過來的。”
“給皇後娘娘辦差?”
皇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邊問着蘇培盛一邊将目光轉向了雅思琦這裏。雅思琦見馬上就要進入正題了,于是就接過了皇上的話頭,替蘇培盛就了句公道話。
“回萬歲爺,确實是臣妾吩咐蘇總管前來辦差的,還請您不要責罰于他。”
“你有什麽差事要他去辦?”
“那個,回萬歲爺,臣妾有個請求,這件事情事關重大,還是請高公公和清風二人回避一下爲好,另外,讓他們守在門外,沒有您的吩咐誰也不得進來,可好?”
皇上一聽雅思琦這話更是覺得糊塗了,不過就是女人間的紛争,清風聽不得也就算了,怎麽連高無庸也需要回避了?見皇上面露不悅之色,雅思琦隻得站起身子,向皇上又行了一個禮,又再度開口打算勸說,皇上見狀終是發覺拗不過她,也隻好作罷。
“朕的兩個奴才全都回避了,怎麽,你們的奴才就可以不回避嗎?”
“回萬歲爺,臣妾的奴才還有年妹妹的奴才全都是這個事情的見證人,所以她們還真是沒有辦法回避呢,到時候還得給臣妾做證呢。”
一開始皇上還覺得自己的腦子非常清醒,結果此時被雅思琦又是要求回避,又是什麽證人之類的,弄得糊塗了起來。
“你這是在搞什麽呢?大白天的裝神弄鬼想搞什麽名堂?”
“回萬歲爺,您可是冤枉臣妾了,臣妾沒有裝神弄鬼,臣妾是捉了一個真正的鬼,來請萬歲爺明鑒。”
“捉了一個真正的鬼?是誰?在哪兒呢?”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到底是誰,朕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讓你來賣關子。”
“就是年妹妹。”
“冰凝?”
皇上終于被雅思琦給徹底弄懵了。冰凝雖然備受他的冷落,但也一直是安分守己,盡心盡力地撫育六十阿哥和湘筠格格,突然間被雅思琦說成是捉來的一個真正的鬼,令皇上不禁以爲雅思琦受了什麽刺激神智不清得了失心症。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冰凝若是鬼,那朕是什麽?是那人鬼不分、人妖不分、是非不分的昏君嗎?”
“不是,不是,萬歲爺您當然不是,隻是年妹妹心計太重、貪心不足罷了,所以臣妾才說要有這些奴才給臣妾作個見證,以證實臣妾所言之事絕對無虛言。”
說罷她就一個人從頭至尾将如何聽到冰凝要修複年二公子來信,又如何托付給了芳苓,她又如何得知了這個消息,又如何叫上蘇培盛一起在翊坤宮的庫房中來了個人贓俱獲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她禀報期間,皇上一會兒眉頭緊鎖,一會兒輕輕搖頭,一會兒暗暗歎息,一會兒隐生怒意。直到雅思琦全部說完,他仍是久久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沒有半點意思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