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蘇培盛一樣驚詫和迷茫的是冰凝,她猜到了蘇培盛的出現,卻萬萬沒有猜到雅思琦竟然也在這裏,不過震驚之後又是了然。蘇培盛再是大總管,但說到底從身份上來講也隻是個奴才,而冰凝雖然沒有他實際手中的權勢大,但她是主子身份,資源她調配不動,但是她若是“陰謀敗露、負隅頑抗”的話,不說别的,隻要一聲令下要求綁了蘇大總管,想必翊坤的奴才們再是不拿她這個主子當回事兒,在這種情景之下,不消說,一定全都會聽從于她的指揮而不是聽命于蘇培盛。
皇上那樣心思缜密之人怎麽可能沒有算計到這個方面呢?他是擔心蘇培盛在身份上壓制不住冰凝,就像當初延信去西北軍營接管撫遠大将軍信印的時候那樣,生怕十四阿哥壓他一頭,拿不到印信,于是搶在延信出京赴命之前趕快給他加官進爵。現在這個法子恐怕是沒有半點用處了,皇上就是給蘇培盛一個親王爵位,也終究是在冰凝面前要矮下一大截,就算是廢了她這個貴妃娘娘貶爲庶妃,她也是主子,蘇大總管永遠都是奴才,所以蘇培盛雖然是他最好的代言人,卻是在與冰凝的抗衡中存在緻命的弱點。
自然而然地,雅思琦成爲這場人贓俱獲之戰中的關鍵人物了。在宮中,甚至可以說在整個大清帝國,能夠以身份壓得住冰凝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皇上本人,一個就是雅思琦。所以當這位那拉姐姐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冰凝從一開始的驚詫萬分沒一會兒就想通了:原來皇上爲了對付她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呢,連皇後娘娘都親自出動了,現在這是要将她押解歸案了嗎?
不管雅思琦前來的目的如何,剛剛她用見了主子居然無禮到不知道請安狠狠地嘲諷了一番皇上的走狗芳苓,現在見到雅思琦在場,冰凝無論心中有多少疑惑和痛恨,總是要将眼前的禮數盡到,畢竟皇後娘娘是奉旨行事,她沒有理由遷怒到雅思琦的頭上。
“妹妹給姐姐請安。姐姐來妹妹宮裏怎麽也不去妹妹房裏坐一坐呢?妹妹連口茶水都沒有給姐姐奉上,這庫房黑燈瞎火的,又陰又冷又潮,實在是失禮了呢。”
雅思琦見冰凝若無其事地向她請安,竟然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當即已經是怒火朝天了,但是她現在隻是一個人贓俱獲,還沒有送到皇上面前審問呢,因此現在隻是階段性勝利,她一定要沉得住氣,一定要把戲演到最後才好。
“妹妹真是客氣了,姐姐就是在宮裏悶得慌了,想到妹妹這裏散散步,聊個天,卻不承想就溜達到了這裏,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隻不過,若是姐姐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也就算了,現在既然看到,姐姐既不能将自己這雙亂看東西的眼珠子挖出去,又不能将自己的這顆心剜掉,所以姐姐就對不住了,隻能是大義滅親了,妹妹别怪姐姐心狠,可是妹妹如果不做對不起萬歲爺,對不起大清的事情,姐姐又何苦這般心狠呢?”
雅思琦一番話再一次印證了冰凝此前的猜測,原來皇後娘娘果然是被皇上密令派遣過來抓她一個人贓俱獲的,還說什麽散散步聊個天,事到如今,還用這種借口實在是太過蹩腳了。此時的冰凝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會兒與皇上三堂會審當面對質上面,因此也沒有更多的心思放在雅思琦的身上,隻是娘娘有話,她不得不回罷了。
“回姐姐,您的話,妹妹可是有些聽不懂呢。”
“噢?聽不懂?不過聽不懂沒有關系,芳苓。”
“奴婢在。”
“年主子的信在你手上?”
“回娘娘,在呢。”
芳苓一邊回複一邊雙手将信恭恭敬敬地向雅思琦呈上,雅思琦伸手接過信,上下前後左右看了看,不過因爲她大字不識一個,看了也是白看,于是隻得是救助于自己請來的援兵--蘇大總管。
“蘇培盛。”
“回娘娘,奴才在呢。”
“你看看這信可是年大将軍親筆所寫?”
說着雅思琦就将信遞給了蘇培盛,蘇總管接過信一看,那信封上的字果然是年二公子的筆迹,再看那火漆,也是年二公子的無疑,隻是裏面的内容?
看出來蘇培盛的疑惑,雅思琦立即開口發話:“你打開,但看無妨。”
有了雅思琦的吩咐,蘇培盛總算是戰戰兢兢地抽出了裏面的信紙,隻見第一行就是“貴妃二妹敬上”幾個字,下面的内容就是再給蘇培盛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再往下繼續看下去。他不想卷入後宮女人之間的紛争,也不想卷入年氏兄妹篡權奪位的陰謀,他隻想保住自己的這條小命,于是趕快将信紙合上,裝入信封之中,又恭恭敬敬地雙手呈上遞到雅思琦的手中。
“回娘娘,确實是年大将軍親筆所寫。”
至此,雅思琦更是萬分慶幸自己選擇蘇培盛陪同她一并前來實在是太過明智之舉,此前她想到了這個奴才的多種用途:當一個皇上信得過的證人,一個有足夠權力調動宮中資源的大總管,一個可以随意出入翊坤宮的自由人,此刻她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漏算了一條,而漏算的這一條幸虧有蘇培盛的在場而沒有出半點纰漏,那就是蘇培盛不但是個識文斷字之人,而且熟知年二公子筆迹之人。
年将軍的書信可是這場人贓俱獲之戰中的關鍵因素,若是沒有了這封家信,就算是将冰凝當場抓個正着兒也是半點用處都沒有,反而會被冰凝抓信把柄大做文章,向皇上告發她誣陷姐妹,安插眼線,條條罪狀全部屬實,那她雅思琦可是吃不到葡萄還要惹上一身臊了。
然而這麽關鍵的物證卻是因爲她自己大字不識一個而險些釀成大禍,若不是有蘇培盛在場做了鑒證,而是到了皇上那裏才發現自己鬧了一個天大的烏龍,雅思琦定是以死謝罪的心都有了。
現在好了,蘇大總管不但才學出衆,更是因爲年二公子與皇上之間頻繁的書信往來而熟知了這位大将軍的筆迹,此刻隻是粗略一看就可以立即确定這封書信确實是年氏兄妹暗地私相密謀的罪證,令雅思琦激動萬分的同時更是不住地慶幸,不住地在心中暗念了好幾次的阿彌陀佛。
“好!有你這句話就好。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重大,雖然我是皇後,卻也不敢私自處理,更害怕夜長夢給惡人以可乘之機,所以咱們現在就到萬歲爺那裏去做個了斷。”
聽了雅思琦的吩咐,不論是冰凝還是蘇培盛都是急爲迫切地贊同,蘇培盛當然是害怕自己陷在這渾水中越趟越深,隻有趕快去了皇上那裏他才能盡快脫了幹系,而冰凝剛更是迫不急待,她想要立即看到皇上親口承認在她身邊布下了眼線,這樣的話,她也就能早早地對他徹底地死心了,拔掉身邊的眼線固然是她急于解決的問題,但是盡快結束他們之間尴尬的關系則是更爲迫切的問題。他是害年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她再也不想夾在娘家與婆家之間苦苦掙紮了,早早與皇上恩斷情絕,至少她還能做一個孝女。
此時早朝已過,按照慣例正是皇上與群臣商議政務的時間,不過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重大,誰也不想因爲耽擱了時間再生出變故來,于是一行人急急匆匆地向養心殿走去,雖然翊坤宮離養心殿極近,但雅思琦還是吩咐蘇培盛立即調集來宮中侍衛一路護送她們這才起身出了翊坤宮,另外又吩咐他第一時間向高無庸遞上了請求立即進見皇上的話。
高無庸接到奴才傳來的皇後娘娘傳遞來的話,當即也是一愣,雅思琦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需要立即見到皇上?要知道皇上此刻可是正在與大臣們商量極爲重要的事情,連他這個近侍奴才都要到避嫌到門外候命。猶豫了一下,高無庸并沒有進去傳話,而是吩咐清風趕快西暖閣布好一間房,供皇後娘娘歇息之用,待皇上商議完事情再進去禀報皇後娘娘來了。
這邊清風正手忙腳亂地還沒有收拾利落,那邊就見一行人已經進了宮裏,當即是将她吓了一大跳,怎麽不但有皇後娘娘,還有貴妃娘娘?怎麽還有一隊大内侍衛随行左右?幸好在這一行人中見到了蘇培盛的身影,總算是有一個她能夠說得上話的人了,于是待将幾個主子奴才稍稍安置妥當,她就逮了個機會悄悄地附在蘇培盛耳邊問道:“大總管,怎麽突然間有這麽多大内侍衛進宮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