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時度勢一番之後,三阿哥決定暫且收起那些擺不上台面的小伎倆,換上一副陰側側的神情開口說道:“好,好,好一個跪天地,跪天子,今天你就把這話給爺摞在這兒,爺都記着在心頭呢!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爺倒是要看看,将來你仍然還能這麽趾高氣昂地跟爺說這些話,爺等着呢!”
三阿哥這話說得已經是極爲露骨了,就差明白無誤地對年二公子說:你不是隻跪天地跪天子嗎?将來繼承大統的人可是他,别看你現在這麽嚣張,到時候看你跪還是不跪,爺可是會好好地等着那一天的到來,等着你自己打臉的時候,那時候,爺會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年二公子這麽心思通透之人怎麽會聽不出來三阿哥的話中話呢?不過他可是一丁點兒的害怕都沒有,相反卻是要使勁地壓制住自己的笑意,免得引發更多的禍端。要說将來三阿哥成爲天子,年大将軍甯可賭上自己這顆人頭都不會相信,他與皇上之間的矛盾歸矛盾,但是對于皇上的看人眼光和用人之道都還是極爲認可的,三阿哥要想當上天子,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必定是四阿哥、五阿哥和六十阿哥全都死在了他的前頭才行!對了,還要再加一個條件,那就是不但這些阿哥全死在他前頭,而且皇上也沒有新的子嗣誕生,否則,剛剛三阿哥那番話年二公子隻當是癡人做白日夢的夢話來聽而已。
二公子雖然不怕事,但也不想整天被是非糾纏,特别是現在皇上手中的利劍已經高高舉起,多樹一個敵人不如多交一個朋友,盡管他與三阿哥永遠都不可能成爲朋友,但少生是非才是明智之舉,因此不管他心中對三阿哥如何的鄙夷,但是表面上卻沒有說一個字,畢竟逞一時的口舌之快隻是莽夫的行爲。
三阿哥因爲知道自己是在說大話,也知道二公子爲人睿智,因此對于年大将軍的三緘其口,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他這番話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震懾作用,頓時更覺得氣惱無比,無奈又想不出來更好的法子還修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公子一番,于是一怒之下啪地拍案而起,氣哼哼地走了。一衆看熱鬧壯聲勢的同黨們見狀雖然不知道三阿哥這是什麽意思,但主子都走了,他們也隻能是趕快跟上,忽忽啦啦地幾乎是三秒種的時間走得一個不剩。
剛剛還嘈雜混亂的雅間突然間就靜了下來,年二公子望着滿屋子的狼藉,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今天勉強躲過一劫,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麽情形。好在三阿哥不太擅長于耍心機,城府遠遜于他的皇阿瑪,更多地遺傳了他的母親齊妃娘娘。但願這個祖宗能夠知難而退,不要在這個多事之秋再給他添亂就好,年二公子暗暗地爲自己祈禱。
二公子對三阿哥的脾氣禀性還是比較了解的,畢竟是皇子阿哥,怎麽可能不察顔觀色仔細研究呢?不過這一次年二公子是要失算了,三阿哥不工于算計,但是想要當未來的天子,不工于算計就相當于他自動退出主動棄權,這可是他絕對不能認可的結局。自己不擅長的事情可以請軍師請幕僚請門人,于是針對今天的這場徹頭徹尾的失敗,一群人出了得月樓又直奔了紫堂居,另起爐竈算計年二公子。
一行人落座之後,三阿哥率先發起難來。
“哼,爺堂堂一個皇子阿哥,竟是被個奴才狗眼看人低,這口氣若是不出,爺誓不爲人!”
“三爺,您消消氣,消消氣,年羹堯那個奴才就是秋後的螞蚱,沒兩天的蹦跶了,沒聽見京城坊間都傳開了他貪贓枉法、結黨營私、強搶民女那些勾當嗎?簡直是罪大惡極,萬歲爺可是眼裏不揉砂子的人,早早晚晚要治了這個奴才的罪不可!”
“皇上是皇上,爺是爺,爺若不能親手滅了這個奴才,這口氣如何出得了?難道就讓爺任由這個奴才挖苦奚落嗎?如此奇恥大辱不能親手去報,爺還是個男人嗎?連這麽點兒小事都辦不了,你們這些奴才全都是吃屎的?”
被三阿哥一退訓斥,衆人全都是面面相觑,半天說不出一字來。說句公道話,也不能全怪了這些狗仗人勢的奴才們,要知道連皇上與年二公子正面單打獨鬥都沒有任何勝算可能,所以他才會因爲忌憚二公子的實力,生怕引發一場揮師逼宮,并最終上演一場宮廷政變,最終不得不對這位曠世奇才痛下殺手。即使是痛下殺手,他也是要精心策劃,先造輿論攻勢,将年大将軍的名聲搞臭,再先施以安撫之策,企圖麻痹二公子的神經,對他放松警惕,再出奇不易收網下手,可見皇上在戰略和戰術上做了多麽充足的準備。就連皇上都不可能直接一道聖旨簡單粗暴地對其直接問斬,就憑三阿哥和他這幾個幕僚的才智,就是全加在一起也不是年二公子的對手,因此他們就是商讨整整一個晚上也想不出來任何行之有效的對策。
此時這些心腹幕僚們已然是無計可施、窮途末路之際,面對巨大的奪力,一般人都是被逼急了才能發揮出巨大的潛能,終于一個人眼中精光一現,登時也顧不得失禮,急急地将自己腦海中閃現的,尚不成熟的法子獻寶般地一骨腦說給了他的主子。
“啓禀三爺,奴才突然想出來一個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一個大老爺們磨磨唧唧的,你是要急死爺啊!”
三阿哥都快被這幫吃知道從他手裏拿銀子吃幹飯,不會出點子拿主意的幕僚氣壞了,又因爲在年二公子那裏受了一晚上的窩囊氣,因此火星子大點兒的事情都能惹他暴跳如雷,盡管這位幕僚是在給他實打實地出謀劃策。因爲知道這位爺今天的氣兒格外不順,所以這位師爺雖然被罵了個狗血噴頭,依然是賠着笑臉趕快獻計。
“回爺,奴才是在想,那年羹堯确實是有兩把刷子,要不萬歲爺那麽英明睿智之人也不可能會重用一個庸才,既然年羹堯确有過人之處,咱們跟他去硬碰硬,想要讨到些便宜實屬不易……”
“實屬不易?那爺花着那麽大的價錢養着你們這幫廢物奴才,不是在做虧本的買賣嗎?”
“回爺,爺罵的是,罵的是,奴才确實是比不過那年羹堯,奴才的罪過,奴才的罪過。不過爺也應該知道有一句話,叫做……”
說到這裏,這個獻計幕僚特意停了下來,他倒不是故意賣關子,而是擔心隔牆有耳,于是将一張嘴使勁地往三阿哥的耳朵邊上去湊,同時将嗓音又使勁兒地往下壓,直到低得不能再低,才吐出來四個字:“借刀殺人。”
“借刀殺人?借誰的刀?”
三阿哥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幕僚會說出這四個字,這可是他想也想不到的四個字,關鍵是因爲他自己已經是皇子阿哥,不說權勢滔天也是比絕大多數的官員享有更多的特權,别人借他這把刀行殺人之事還差不多,他能借誰的刀來動那位從目前來講風頭幾乎要把怡親王都蓋過去的年大将軍呢?
見三阿哥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獻計幕僚倒是胸有成竹一般,詭秘一笑,然後将聲音壓得比剛才還要低才開口說道:“自然是萬歲爺的刀了。”
“什麽?”
三阿哥再是驕縱蠻橫、目中無人,但這世上他也還是有怕的人,那就是皇上,現在獻計幕僚居然将主意打到了他的皇阿瑪的身上,自然是讓他倒吸一口冷氣。扛大旗扯虎皮的事情誰都會幹,但也要看這老虎是隻猛虎還是隻病虎,而皇上這隻虎,平日裏都是不怒自威,若是發現他被自己的阿哥暗中利用,就算不要了弘時阿哥的命,也得剝了層皮下來。因而對于獻計幕僚憋了整整一個晚上才想出這麽個馊主意簡直是怒不遏,當即一把揪住這個奴才的衣領子吼道:“你這是要把爺往死路上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