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啊,妾身求您的事情不止這一件呢,前天妾身将弘明阿哥托付與您的時候,您可是一點兒都沒有含糊,滿口應承了下來,怎麽到了翠珠這裏就這麽艱難了呢?”
“爺這不是,這不是……,唉,這兩個事情能互相比嗎?弘明是爺的嫡長阿哥,是咱們郡王府的世子。而翠珠,翠珠……,不過就是個奴才,哪裏比得上金貴的弘明阿哥。”
十四阿哥知道這番話說下來會讓翠珠極度難堪,可是被穆哲逼急了的他也實在是顧不得許多,隻得是先拿這個借口當做擋箭牌,先抵擋一陣子再說,不過在内心當中他還是暗暗禱告了一番菩薩,希望菩薩保佑翠珠能夠理解他的這一番良苦用心,不要記恨于他才好。
正如十四阿哥所願,翠珠對他的感情是不計回報的甘願付出,而且這一番奚落之語與剛剛的那一出苦肉計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她又怎麽不懂得他這麽說表面上是給她難堪,實際上也是爲了她好呢?于是他話音才落,翠珠就趕快接起了話茬兒。
“爺教訓得是,奴婢隻是奴才,當好差才是自己的本分,不管是爺還是小主子,都是金貴之軀,自是由不得奴婢癡心妄想企圖攀附上爺,也由不得奴婢不自量力去攀比小主子,所以大福晉敬請放心,奴婢斷斷不會有半點非分之想,還請大福晉明鑒。”
十四阿哥和翠珠這一唱一和地撇清關系弄得穆哲好生心煩意亂,若是放在平日,聽了這主仆兩人的話她定是會興高彩烈,可是現在卻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這些原本聽了是寬心安撫的話卻變得格外地不中聽起來。
“你們一個個地這是要做什麽?我都是黃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就不能遂了我的意嗎?這是要讓我死不瞑目嗎?”
穆哲本就是急了,又被這兩人氣得一口氣喘不上來,當即就堵在心口上,随即臉頰憋得通紅,眼睛也緊接着要翻了白眼,吓得十四阿哥和翠珠慌忙沖了上去,一個使勁兒地掐人中,一個不住拍打前胸後背,過了好一陣子才總是是從穆哲的口中看到一口長氣緩緩地吐了出來,見此情形十四阿哥和翠珠兩人都是心有餘悸,也緊跟着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經過一番緊張忙碌,穆哲總算是被十四阿哥和翠珠兩人搶救了回來,盡管是一場虛驚,但是他們也是被吓怕了,誰也不敢再提半個字,全都是屏住呼吸,一臉緊張又嚴肅地望着好不容易緩回這口氣兒的穆哲,自己卻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就這樣靜靜地過了一小會兒,穆哲的臉色也因爲緩回氣而漸漸地紅暈消退,平靜如常許多,看着眼前這兩個人,她在心中不知道哀歎了多少回才又重新開了口。
“爺啊,妾身這回可是黃土快要埋到嘴巴上了,您若是還想讓妾身多活幾日,多喘幾口氣,您就什麽也别說了,依了妾身吧。”
經過剛剛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奮力搶救,不管是十四阿哥還是翠珠都不敢再輕舉妄動,翠珠因爲礙于奴才身份自是什麽話也不敢多說,因此也隻有将這一切都交由十四阿哥來應對。
十四阿哥低頭沉吟了一小會兒才又擡起頭來,他先是伸手将穆哲的手握住,又看了看早已經被吓得臉色煞白的翠珠,仿佛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似的開了口。
“你的心意爺全都清楚,爺還是那句話,養身子最最要緊,隻是,你若是想要爺的一個承諾的話,爺可以給你這個承諾……”
這句話的含義誰都聽得明白,穆哲了了心願自是沒有疑義,但是翠珠就不一樣了,雖然這個結果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在這種場合這種情形之下得到他這樣的一個承諾,翠珠實在是難以坦然接受,當即就又撲通一下子跪在了穆哲的床跟前。
“爺啊,求您了,求您别這樣,奴婢會好好伺候您和大福晉的,無論如何都不會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
十四阿哥知道翠珠是不想惹穆哲生氣,但是現在穆哲與平日不一樣,如果不聽她的吩咐一味地推動搪塞才是真真地要氣死她呢,因此不想再重蹈複轍的他隻得是趕快截住仍在語無倫次的翠珠,生怕再把穆哲氣得又背過這口氣去。
“你不要說了!大福晉的話你不聽,爺的話你也不聽嗎?”
“不是,不是,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您可千萬不要……”
“噢?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麽意思?還是說你嫌棄爺要權沒權要勢沒勢,不想跟了爺吃苦受累?”
“啊?爺啊,您可真是冤枉了奴婢,奴婢從來就不曾有過這種想法啊!”
“既然沒有這個想法,你還在這裏啰啰嗦嗦地說什麽?不說一切都聽大福晉的吩咐,還違逆主子,若是因你這般不懂規矩氣壞了大福晉的身子,爺定是不會輕饒了你!”
十四阿哥連吓唬帶騙的這一番話說下來,總算是讓翠珠暫時閉住了這張喋喋不休的嘴巴,不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不管是他還是穆哲的耳根終于是清靜了下來。其實十四阿哥知道翠珠根本就不是這麽想的,可是他偏要裝作一副誤解了她的樣子,爲什麽呢?
一來他的首要目的當然是爲了盡快鎮住翠珠,若不是下此猛藥,依照她的性子,定是翻來覆去不停地推辭,要知道現在穆哲的情況極其不容樂觀,再被這個不識實務的奴才氣個好歹,恐怕就沒有那麽容易再緩回來第二口氣了。因此對于天性忠厚本分的翠珠講道理是沒有任何用處的,隻有用強迫鎮壓手段逼她就範才能盡快遏制住不斷惡化的趨勢。
二來呢?他也是爲了給穆哲裝裝樣子。雖然這個事情從頭到尾都是穆哲在主導和力推之中,但是穆哲這樣善妒成性的脾氣能夠做到如此大度已經實屬不易了,不用想十四阿哥都知道,她在表面上是強顔歡笑、故作鎮定,而實際上心裏早已經是痛不欲生,簡直就是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嗯。
若不是因爲太愛他,若不是知道這一回連神醫華佗都回天無力,她又怎麽可能将他拱手相讓給别的女人呢?既然穆哲對他這麽有情有義,既然他隻是爲了讓她安心放心地離開人世而答應了她的請求,那他還不如繼續裝裝樣子,裝作對翠珠格外嚴厲又格外苛刻的态度。這樣做至少能夠避免讓穆哲誤會他真是對翠珠存了其它的心思,畢竟他對翠珠是真的沒有多想什麽,另外也是要讓穆哲心裏頭好受一些。就是換了常人也難以面對隻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的情景,更何況妒忌心極強的穆哲了。
十四阿哥的心思果然是缜密,當看到他嚴厲斥責翠珠的時候,穆哲的心裏果然是好受多了。畢竟她才是大福晉,是這府裏的當家主母,翠珠不要說隻是一個小小的奴才,就是明媒正娶進門的千金大小姐,穆哲也不會允許旁人騎在她的頭上作威作福。此時眼見十四阿哥沒有因爲有了翠珠而對她不理不睬,相反,他根本就沒有将翠珠放在眼裏,仍是将整顆心都放在她一個人的身上,穆哲傾盡全力的付出得到如此豐厚的回報,怎麽能夠不感動呢?想到這裏,她的淚水就禁住地流了下來。
“爺啊,您先消消氣,雖說奴才都是欠調教,但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以後還有的是時間呢,隻是以後這重擔隻能是全留給您一個人了,妾身再也幫不上您任何忙了,妾身實在是太慚愧了,若是早知道有今天,妾身就應該早早求您把翠珠收了房,也好能早早地親自調教她怎麽做好爺的女人,可是現在什麽都晚了,晚了……”
一開始穆哲還隻是淚眼朦胧,然而當她說到這裏的時候,淚水一下子就像是決了堤般奔流不止,怎麽忍也忍不住。看着穆哲如此傷心欲絕又悔恨交加的樣子,十四阿哥這心裏頭也是格外地難受,于是趕快伸出手來輕輕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好了,好了,爺都知道,都知道,你好生安心養身子吧,連說話都累心費神,更不要說還流這麽多眼淚了。爺既然答應了你,給了你這個承諾,那你也要答應爺,好好喝藥,好好養病,早早地痊愈,爺這府裏還指望着你這個嫡福晉撐門面呢。”
十四阿哥的表态令穆哲極爲動容,更是覺得自己這次的決定是萬分的正确,二十來年的婚姻中沒有得到過的溫馨與溫暖,這一刻一下子全都得到了,就算是下一刻命赴黃泉她也了無半點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