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皇上的這個指定安葬之地,十四阿哥接到這個聖旨之後當即勃然大怒,誓死不從。爲什麽兄弟二人因爲郡王妃的下葬問題又起新一輪的争執呢?這還要從黃花山的淵源說起。
黃花山也是皇家園寝,但是與皇陵相比,無論是規格還是規模都有着極大的區别,皇陵所葬之人是帝王和後妃,而黃花山園寝所葬之人是皇子皇孫。第一個葬于黃花山的皇子是順治與董鄂妃之子,不滿三歲的和碩榮親王,比順治帝的陵寝還早三年,也就是說先有黃花山,後有世人所稱的清東陵。
此次皇上令穆哲故去之後葬于此地,也就意味着日後十四阿哥百年之後也是要安葬于此,因爲穆哲是大福晉,有權與夫君同穴而葬的,因而穆哲的安葬之地也就是十四阿哥的安葬之地。十四阿哥是皇子,黃花山曆來都是皇子皇孫的安葬之所,包括皇上與雅思琦的嫡長子弘輝阿哥也是葬于此處,因而這個安排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十四阿哥爲什麽會反應這麽強烈呢?連郡王府的大管家對此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接了聖旨非但沒有謝主隆恩,反是一怒之下起身就回了裏間屋,這若是傳到宮裏傳到皇上耳朵裏,豈不是又要招來無妄之災?
“爺啊,您先消消氣,氣大傷身可是太不值當了,大福晉才過去,您可是要保重身子啊!這不,京城來的傳旨的奴才還在外面候着呢,若是您有什麽話要遞給萬歲爺的,就發個話,也好讓這奴才盡快跟萬歲爺回話,或許還有回轉的餘地。”
“哼!回轉的餘地?你的心是被豬油給蒙了還是被他給收買了?居然要爺的嫡福晉葬在黃花山?那裏葬的都是誰,他不清楚嗎?他這是在羞辱爺隻是個三歲奶娃娃不成?爺好歹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戎馬生涯、報效國家,不憑别的,就憑爺這一身響當當的軍功也要好好問問,爲什麽爺要跟一幫奶娃娃們葬在一起?憑什麽不能回京城去選萬年吉地?爺這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這麽做簡直就是不拿爺當人看,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爺啊爺啊!求求您聲音小一點兒吧,傳旨奴才還候在外面的,這若是被聽了去,在萬歲爺面前參您一本,咱們郡王府又要遭殃了不是?奴才知道您心裏苦,可這不是遇到非常時候了嗎?若不是大福晉需要盡快發喪,您如何做奴才都不敢妄言半個字,可是現如今大福晉才剛剛過去,一切都指望着您和萬歲爺好好發落呢,如果真是跟萬歲爺鬧得不可開交,辦糟了大福晉的喪事,豈不是要讓大福晉九泉之下都不能明目嗎?您就是看在大福晉這麽多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地操持咱們郡王府的面上,就暫時先别跟萬歲爺計較這些,還是盡快将大福晉的喪事辦好了,也好告慰大福晉的在天之靈啊!”
大管家如此長篇累贖的懇切之語十四阿哥并沒有聽進去多少,但是當大管家說到讓穆哲安心走好,不要因爲這些身後事打擾了喪儀這句話,他卻猛然渾身一個激靈。在思忖片刻之後,在大管家以爲勸說無望,正搜腸刮肚地尋找新的說辭之際,卻不想他家爺卻開了尊口。
“好,好,你先跟那奴才說,就說爺同意大福晉葬在黃花山。”
十四阿哥一番話着實令大管家吃驚不小,剛剛還怒不可遏地大罵皇上欺人太甚,火氣就像是即刻就要爆炸,能将整個郡王府炸上天似的,怎麽一轉眼兒的功夫又沒了半點兒脾氣,任人捏鼓任人欺淩的軟弱模樣?
“回爺,您剛剛不是說……”
“你這個奴才!剛剛勸爺依了他的是你,現在爺依了,你又來說這番話,你存了什麽心思你!”
“請爺息怒,請爺息怒。奴才知道您心裏頭不痛快,若是這般依了,将來一輩子心裏頭都難受,所以奴才剛剛隻是勸您有什麽想法不如直接讓宮裏來的奴才傳了話回去,好生與萬歲爺相商,既免了大福晉被打擾了清靜,又或許萬歲爺心情一好就聽進去了一些,這事兒就成了呢,您說是不?”
大管家的心思十四阿哥當然能夠聽得懂,隻是他從來都沒有将皇上放在眼裏過,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鋒中敗下陣來,這一次又是如此欺人之甚,連他的福晉都不放過,從前他還惦記着皇太後,現在呢,不但皇位沒有了,皇太後沒有了,就連穆哲也沒有了,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他還算什麽男人,這一回就算是拼個魚死網破他也不會讓皇上輕輕松松地達到目的!想到這裏,他擡眼看了一下仍然立在他面前膽戰心驚的大管家,聲色俱厲道:“你怎麽還杵在這裏?還不趕快給爺傳了話過去!”
大管家不知道十四阿哥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一會兒像一頭兇狠怒吼的雄獅,一會兒又像一頭溫順乖巧的綿羊。不過不管他如何搞不懂,此時見十四阿哥是動了怒的模樣,自是不敢多說一句,趕快出門去傳他們家爺的吩咐去了。
當傳旨太監将遵化恂郡王府裏發生的這一切原封不動地傳回到皇上耳朵裏的時候,大管家不明白的緣由卻是瞞不過皇上的火眼金睛,他當然知道十四阿哥對他的安排極爲不滿,卻又點頭同意了,就知道這是十四阿哥的緩兵之際,隻是不知道他的十四弟打算用什麽法子再掀一場軒然大波,攪得天翻地覆,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皇上從來沒有怕過十四阿哥,有什麽招數放馬過來即可!于是他隻是輕蔑地笑了笑,就吩咐将宮中的管事太監何國柱叫來。
“奴才給萬歲爺請安了。”
“何國柱,十四大福晉過世後,朕決定将她葬在黃花山,現在恂郡王也發話同意了,你現在這就速速前去黃花山,盡快尋個上風上水之地後盡快回來複命。”
何國柱辦事還算是相當的麻利,沒用多時就從遵化回來複命,隻是這個複命差點兒沒把皇上的鼻子給氣歪了。
“啓禀萬歲爺,奴才尋了兩處,一處在夾皮溝,一處在小土嶺,這兩處都是上風上水的萬吉之處,也禀告過了十四爺,所以說,奴才回來複命可以說,這兩處地方都是可以用的?”
“什麽?你說什麽?”
皇上正在一邊喝茶一邊聽何國柱的回複,一聽這奴才如此回話,當即氣得将手中的茶盞一下子擲了出去,茶碗茶蓋茶托連帶着裏面的茶水就像是一枚暗器瞬間飛向了何國柱。何國柱哪裏料到皇上會突然間勃然間大怒,正低頭自顧自地禀報着,忽然間隻覺得陰風陣陣,來不及擡頭之際下意識地躲了一下,隻見那連茶帶碗的一堆東西嘩啦一下子全都落在了離何國柱僅一尺之遙的地毯之上,驚得這奴才出了一身的冷汗,不住地後怕,若不是躲得及時,怕不是那碗茶水就要兜頭蓋臉地澆他一身了,不起一身水泡也要掉了一層皮。
“萬歲爺息怒,萬歲爺息怒。”
因爲受驚吓過度,何國柱連腔調都全變了,渾然不知所措皇上這是爲何動了聖怒。皇上見何國柱身手如此靈巧躲過一劫,不禁當場嗤笑一聲。
“好啊你何國柱,别的本事沒有學會,這陽奉陰違的本事倒是見漲啊!朕才疏學淺,今兒個就好好請教請教你,什麽叫做‘都是可以用的’?朕讓你去給十四大福晉選萬年吉地,你不回複朕哪塊地可以用,卻說這兩塊地都是可以用,你這是要朕來替選嗎?若是朕整天都要做你們這些奴才的差事,那朕還要你們這些奴才做什麽?那朕整天就不用管國家大事好了!”
“回萬歲爺,奴才不是這樣想的,不是這樣想的。”
對于何國柱的這個回複,皇上雖然大大出乎意料,一個小小的奴才居然敢跟他玩這種小心思,但是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前幾天恂郡王府的大管家沒有明白他們家爺爲什麽突然像溫順的小綿羊一樣聽從了皇上的擺布,卻是一切都沒有逃過皇上的料事如神,他當然知道十四阿哥在籌謀着大動作,雖然當時不知道他的十四弟從哪個方面入手,但是借穆哲下葬的機會,狠狠打壓他這個皇兄才是最根本的目的。果不其然,這才沒幾天呢,敵手就迫不急待地露出了馬腳,從何國柱的回複皇上立即嗅出了陰謀的味道,當即揭穿了他們背地裏搞的這些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