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人不爲已天誅地滅,你若不防範别人别人就要來加害于你,清風也是大家庭出身,這種因爲繼承事情也是見多不怪,因而認爲貴妃娘娘此舉也算是情有可原。然而現如今聽了青蓮一席話,發現不但主子逃不出她的魔掌,就是小小的奴才也不能輕易放過,簡直就是蛇蠍心腸的女人,心中原本就不多的一點點好感此刻也是全部消失殆盡,隻留下深深的痛恨與厭惡。
重新認識了這個心狠手辣的貴妃娘娘,清風着實是後怕不已,此刻見青蓮吓得面如土色,她雖然略爲年長一些,也是一樣止不住地冷汁淋漓,于是不由自主地握上了青蓮的雙手,希望能夠借得一些膽量和勇氣。
“妹妹,不是我說,這就是命呀,别說你我了,就是婵娟姐姐那麽深得萬歲爺寵愛之人,連萬歲爺親自出馬還護不得周全,最終還是落得了這個下場呢,那三阿哥可是主子,竟然也是慘遭毒手,可見貴妃娘娘有多麽高深的道行,真是個蛇蠍心腸的主子!以後咱們姐妹可是要多驚着些心……”
“唉,其實不瞞你說,當初聽蘇總管跟咱倆說要來這裏當差的時候,我确實是動過心思的,假若能夠被萬歲爺寵幸,或許再能有個一男半女,那就定是能夠有了名分,當上主子做娘娘,就再也不用起早貪黑地當差了。當初之所以沒有跟你說,是不想壞了咱們姐妹的情分,若是我千方百計得了萬歲爺的寵,你就要受冷落了,可是,若是咱們倆一起讨好萬歲爺,又怕萬歲爺厚此薄彼,令咱們姐妹心生間隙,所以這事兒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個結果到底怎麽辦,于是就擱下了。不過今天聽了你這話,真是幸虧當初我多想了想,沒去讨好萬歲爺,沒得了萬歲爺的寵幸,現在,我是真的是害怕了,雖然當上主子能夠享受榮華富貴,可若是因此而惹怒了貴妃娘娘,被殺人滅口,我又覺得實在是太不值當了。”
說到這裏,青蓮的聲音有些哽咽起來,不知道是被雙喜說給她的那些傳言吓得,還是劫後餘生的喜極而泣。
清風與青蓮雖然情同姐妹,但是青蓮将這麽隐密的心思都坦誠布公地講給她聽,令清風着實感動不已,于是止不住地哽咽道:“青蓮妹妹,姐姐這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咱們可是做奴才的,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本分,若是逾越了本分,到時候惹來殺身之禍可是太過得不償失了。”
“唉呀姐姐,您說的我全都懂,可是……,可是驚心有什麽用?守好本分又有什麽用?萬歲爺若是想要寵幸誰,豈能是你我能決定的?”
青蓮一句話将清風所有的話都堵得死死的,她知道這是事實,可是她又不想眼看着青蓮飛蛾撲火,自毀前程。
“那個,就算不是你我能決定的,真若到了那個時候,你可是要長點兒心眼兒,榮華富貴就千萬不要肖想了,沒有了榮華富貴,就不會跟主子們有利害沖突,主子們對咱們也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防着年主子,至少還是要從萬歲爺那裏讨個護身符才好,就像婵娟姐姐那樣,總歸還是先保住了小命再說,可别爲了當上主子,再把咱們這條小命都搭了進去。”
清風一番掏心窩子的肺腑之言,令青蓮也陷入了沉思,半晌都沒有再接話,結果就在這個當口,高無庸尋了過來。
“哎呦我說兩個小姑奶奶喲,你們可真沉得住氣,萬歲爺那邊都震怒了!你們還有閑心在這裏聊大天呢!這一回我可是使出渾身數解也保不住你們了,到時候就結結實實地領闆子去吧!”
“啊?萬歲爺那邊散了?”
清風和青蓮被高無庸抓了一個現形,當即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僅僅是因爲誤了差事,更是擔心她們背地裏嚼主子的舌根事情被發現,這個罪過可是要比誤了差事還要大,因爲她們嚼的不是普通主子的舌根,而是當朝天子和最得寵的妃子,這還了得?
高無庸見她倆瑟瑟發抖的樣子,以爲隻是誤了差事而擔驚害怕,畢竟他尋過來的時候,清風與青蓮正陷入沉思之中,高無庸又沒有順風耳,哪裏知道她們先前在聊什麽,以爲就是家長裏短的瑣碎事。見她們這麽不禁事兒地膽戰心驚,高無庸又因爲剛剛吓唬了她們一番而心生懊悔,跟兩個小姑娘家過意不去實在不是君子之爲。
“好了,好了,你們也别太害怕了,剛剛我在萬歲爺那邊已經替你們擋了擋,說是在茶水房耽擱了功夫,一會兒你們回話的時候,也這麽說就好,千萬别說漏了嘴,不然的話,我可就真是一點兒咒都沒有的念了。”
一聽高無庸這話,兩個丫頭自然明白他沒有聽到她們之前的對話,心中總算是踏實了許多,又見他在皇上面前這般維護,心中更是感激不盡。
“多謝師傅相救之恩。”
說着兩人趕快雙雙行禮相謝,卻是急得高無庸直沖她們吼了起來:“這會兒都火上房了,哪兒還有閑功夫謝什麽,還不趕快去端了茶水過來給萬歲爺和三位主子爺送上去!”
至此,師徒三人迅速别過,高無庸立即返身回東暖閣回話,清風和青蓮則急忙去茶水房取茶水。一場危機看似圓滿地解決掉,然而皇上豈是這麽容易就被蒙混過關的?要怪也隻能怪兩個丫頭平日裏總是犯錯,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另外又遇到今天外臣在場,如此低級的錯誤将皇上逼到了忍無可忍的境地,雖然後來兩個丫頭小心翼翼、精心服侍在座的四個人,卻已然是爲時已晚。
當天皇上并沒有向她們兩個發難,待晚膳過後,批閱奏折之前,皇上這才騰出功夫跟兩個丫頭算總賬。
“高無庸。”
“回萬歲爺,奴才在。”
“你去叫清風和青蓮兩個人過來回話,你也一并在場回話。”
一聽皇上此話,高無庸心裏頓時格登一下子,心裏的預感極其不好,難不成是白天兩個丫頭誤了差事的事情?可是從前他都沒有這麽較過真兒,隻是要高無庸好好教訓自己的徒兒一番罷了,今天怎麽變了天了?
雖然猜不透皇上的脾氣,但高無庸眼看形勢不妙,連半個字都沒敢再多說一句,直接稱喏退下去尋那兩個人過來。待師徒三人恭恭敬敬地候在他面前的時候,皇上一直沒有擡眼看他們,而是自顧自地批着奏折,就好像這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似的。
若是打心理戰,皇上從來都是赢家,誰也比不過他的忍耐力與克制力,更不要說一個是帝王一個是奴才,哪個奴才能有這麽大的膽量?果不其然,還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清風率先沉不住氣了,趕快拉了青蓮,撲通一下子就跪了下來。這兩個人跪了下來,高無庸也無法獨善其身,于是也以管教不利爲由緊跟着跪了下來。即使如此,皇上仍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仍是自顧自地批着他的奏折,一直到小山一樣的奏折隻剩下零星幾個較難處理的被擱置一旁,皇上這才收起禦筆,擡起眼皮,斜楞了跪在面前的三個奴才,心裏這口氣才算稍稍地順了一些。
“高無庸,你先起來站到一旁,讓清風和青蓮回話。”
“回萬歲爺,奴才……”
皇上根本沒有理會高無庸,隻“嗯”了一聲,就吓得高公公立即噤了聲,起身站到一旁,同時心裏不住地替兩個丫頭暗自禱告:求菩薩保佑,多照顧這兩個徒兒吧。
見高無庸被叫到一邊,清風與青蓮自是知道皇上爲什麽向她們發難,本想開口爲自己辯解一番,但是面對早已經非常熟悉的主子,卻是覺得那麽的陌生,不但威嚴更是淩厲,于是倆個人的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
皇上當然是要先在氣勢上取得絕對的控制權,才能夠在即将開始的審問中得到實情。此時眼見已經取得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皇上自然是不想再多浪費寶貴的時間,于是放了近一個多時辰的風筝,這才開始收緊了手中的這根線。
“你們知道朕爲何找你們二人回話嗎?”
“回萬歲爺,奴婢知道,知道。”
清風與青蓮兩人齊唰唰地開了口,雖然聲音明顯發顫,但好歹總算是能夠開了口回了話,此外也正是因爲這個開場白,兩個人既急于表現忠心又急于想要知道皇上問話的真正原因,緊張的心理被好奇所替代,因而剛剛還一直抖個不停的身子也不再打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