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或許是這些日子跟弘時阿哥常在一起密謀已經養成了習慣,也或許是因爲摸不清雅思琦的心思,最重要的還是弘時阿哥臨行之前千叮咛萬囑咐,一個人在宮裏千萬不可相信任何一個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凡事總要謹慎爲好,因此即使是情緒如此激動之下,她在開口之前仍是小心地屏退了所有奴才,包括菊香在内。待屋裏隻剩下她們兩個人的時候,淑清這才滿腔悲憤地重新開了口。
“妹妹啊,現如今這宮裏也就隻有你,還能夠想着我們母子二人,其它的人全都恨不能将三阿哥生吞活剝了才好。”
淑清一席話驚得雅思琦目瞪口呆,不知道這個一貫沒什麽頭腦的姐姐怎麽突然間就精明了起來?雖然眼色狠戾、口氣瘆人,但是雅思琦非常清楚,這位老姐姐所講的道理卻是不假。然而雅思琦的精明謹慎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此時面對淑清的坦誠心迹,卻是沒有第一時間頭腦發熱地接招,而是打起了太極拳,一番官話外加客套話頭頭是道。
“姐姐,瞧您說的,三阿哥那可是最年長皇子呢,元壽阿哥還稚嫩青澀,天申阿哥的心思不在讀書上,福惠阿哥還是個吃奶的娃娃,您就可着勁兒地數數咱們宮裏的這些阿哥,哪一個能有三阿哥這麽一表人材?完全就是漸成大器、國之棟梁呢!這樣的阿哥不要說你我當額娘的,就是萬歲爺也是喜歡還喜歡不過來呢,怎麽會招來這麽些忌恨呢?”
“怎麽不會?就因爲三阿哥是年長皇子,那可就成了旁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若是萬事都好好的,哪裏還有那些個狐狸精興風作浪的機會?”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狐狸精暗地裏成了冰凝的代名詞,這是人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還沒有任何一個人這麽明目張膽地說出口來,淑清既是因爲一時情緒激動脫口而出,也是私底下一直認爲雅思琦也應該跟她一樣同仇敵忾,對冰凝記恨在心。
雅思琦對淑清這番話感到無比的震驚,隻是這個震驚并不是因爲冰凝是狐狸精這個傳言,而是驚訝淑清怎麽知道會這一次是冰凝暗地裏搗鬼陷害的三阿哥。不過論心智,雅思琦遠勝淑清,與冰凝也是不相上下,因此即使是震驚無比,她也仍是沒有洩露出半點情緒,甚至還有精力繼續做表面文章。
“姐姐這話說的,那些妹妹們服侍萬歲爺可是勞苦功高,另外萬歲爺又是那麽睿智之人,怎麽可能被狐狸精迷了眼睛呢?”
“哼,你也别淨跟我打什麽馬虎眼了,從前我不太清楚這些門道,隻知道她是個狐媚子,現如今我可是睜大了眼睛,她還用從前那一套,以爲有萬歲爺撐腰就能爲所欲爲了,以爲将三阿哥發配到西北,隻剩下我一個人就是個好欺負的主兒了?想得美!這一回我是着了她的道兒了,我認栽,但是我總不會次次都着她了的道兒吧?而且我還跟妹妹你說,誰給姐姐我點兒恩惠,我可是一輩子都記得,可是誰當面一套、背地裏一套,害我家破人亡,我就跟她一輩子的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
“姐姐,您生氣歸生氣,可是千萬不要再說這些晦氣的話了,什麽家破人亡,什麽血海深仇的,若是被萬歲爺知道了,定是又要不怪罪于您了。”
“呸呸呸,我這全都是被那狐狸精氣的!”
雅思琦的及時制令淑清也意識到自己的這張嘴實在是沒有把住門,口不擇言地胡亂用這些成語,她的家不就是皇上的家嗎?竟然用家破人亡來形容自己,那豈不是意味着皇上也要家破人亡了?這簡直就是犯了皇上的大忌了!想到這裏,淑清也意識到自己實在是禍從口出,當即臉色白成了一張紙,又連“呸”了三聲。
雅思琦見狀,知道冰凝這一回是真的将淑清氣得理智全無,心中暗暗有了些計算,不過這些計算落實之前,她還要從淑清這裏證實一下。
“姐姐,您先消消氣。其實,妹妹也不是太明白,您這一回跟年妹妹怎麽有這麽大的誤會呢?”
“誤會?我能誤會了她?她是什麽人我還不清楚嗎?從前因爲沒有兒子隻能是狐媚萬歲爺,現在有了兒子,别人的兒子就全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一回是三阿哥不小心被她尋到了把柄,你看着,下一回就要輪到元壽了!”
“哎呀,姐姐這麽一說,看來年妹妹果真是做下了傷天害理之事了?”
“那當然!她若不是傷天害理之事做得太多,也不至于留不住福宜和福沛,這兩個阿哥全都是替她這個額娘早早去閻王爺那裏積陰德去了!”
“姐姐這麽說,可是要有真憑實據的,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就算妹妹我信了,萬歲爺也終究是不會信的呢。到了最後,妹妹這個皇後說話可算不得什麽,隻有拿出來響當當的證據,萬歲爺就是想包庇也包庇不了,定是能夠還姐姐一個公道的。”
“證據?三阿哥都被發配邊疆了,還不是證據嗎?”
“那可是萬歲爺親自下的聖旨,怎麽能說是證據呢?若說這是證據,那豈不是承認了她沒有動手腳,完全是萬歲爺的意思?”
“這要還不算證據的話,那,那還能是什麽可是算是證據呢?”
雅思琦從淑清開始向她傾訴滔天的怒火開始就隐隐地發現機會正在向她招手呢。從她知道皇上聽從了冰凝的建議将弘時阿哥發配到西北軍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處于憂心忡忡之中,既擔心根基越來越深,勢力越來直大的貴妃娘娘與年羹堯暗地勾結,企圖篡權奪位,又苦于沒有拿得出手的證據能夠讓皇上相信她的話,更不想眼睜睜地看着皇上最終栽在一個女人的手中,被年家兄妹玩于股掌之上,多重壓力之下攪得她是心神不甯、寝食不安。
就在雅思琦踏破鐵鞋無覓處之際,哪裏想到問題的解決竟然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原來老天都看不過去了,都要忍不住前來助她一臂之力呢!雅思琦激動之餘又犯起了疑心:李姐姐怎麽居然會直接将矛頭直接指向天仙妹妹呢?這是什麽情況?難不成李姐姐也在翊坤宮安置了眼線?否則怎麽可能這麽言之鑿鑿?
雅思琦是個精于算計之人,她自己不敢向皇上告發冰凝完全是她手中的證據根本就拿不出手,總不能親口主動向皇上承認自己在翊坤宮安插了眼線,那樣的話,能否告倒冰凝還不一定,但是她自己惹上禍端卻是非常肯定的。她從來都不是做虧本買賣之人,這種賠了自己進去卻不一定能夠達到目的的事情怎麽能做呢?
她萬萬沒有想到老天爺竟然這麽照顧她!淑清可是個沒頭腦之人,現如今正又被冰凝氣得失去理智之機,這種狀态之下被雅思琦指揮得團團轉定是不在話下。想到這裏,雅思琦心中有了更大的勝算,但是在表面上仍是不顯山不露水。
“哎呀我的好姐姐呀,您連什麽是證據都不清楚?比如說,哪個奴才聽到了什麽,或是哪個奴才看到了什麽,這些可全都算是證據呢,如果有了這些,咱們再到萬歲爺面前去告禦狀,那才能是一告一個準兒,才能夠穩操勝券呢。”
“哪個奴才說了什麽?哪個奴才看到什麽?”
淑清咂摸了一番雅思琦的話之後,仍是一愁莫展的模樣。要知道當初她也問過弘時阿哥,弘時阿哥可是隻跟她說了“感覺”兩個字,連聖旨這樣的黃紙紅字都不能算作是證據,這“感覺”豈不更算不得證據了?
“那個,還真沒有哪個奴才聽到或是看到什麽……”
望着喃喃自語般的淑清,雅思琦真是覺得這個簡直就是個扶不起來的劉阿鬥,關鍵時刻總是給她拖後腿。
“我說姐姐呀,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替那些個奴才遮遮掩掩什麽呢?我就這麽跟您說吧,您若不跟萬歲爺實話實說,到時候不但那些奴才保不住身家性命,就是您還有三阿哥也難逃罪責。”